寅卯!可他,他顶多就是个靠拍马屁上位的……”
僚佐突然住声,因为想起一年前胡阼非来骨阆郡巡察时,太守也曾当面说过对方不少的好话。
如此想来,太守不也是惯会溜须拍马之徒吗?僚佐自觉失言,登时如霜着背、冷汗涔涔,抖着双唇遏住发颤的声音道:“总、总之……必是那驿差言行粗鄙、词不达意,方令大人烦心如此!倘若大人不嫌弃,不妨与小人透露一二,小人与驿差同为粗鄙之流,兴许粗人与粗人之间倒有着几分惺惺相惜呢?”他小心打量着太守的脸色,做出一副侧耳细听的卑微姿态。
太守嘴角向下撇露出两分嗤笑,僚佐的话点醒了他:是了,一个采诗官哪里懂什么案子呀!
驿差所言,着实隐晦。太守暗暗感慨,端起茶杯撇去浮沫,浅啜了一口,而后一吐茶碎,道:“只说办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僚佐愣了一愣,然而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四个字中的奥妙:只说办结,那就意味着办结即可,至于过程如何、结果如何,只要州牧大人满了意,旁的概不重要。
僚佐正欲开口,忽地又闭上了嘴,假模假式踱了两步的同时暗中审量太守的面色,见其眼神含笑且笑容大有深意,分明是也已经琢磨明白了州牧之言,却碍于某些原因不便明说,正等着另一张嘴替其说出口。
僚佐略一思忖,俯下身子凑在太守耳边,故意说出一个错误答案,道:“既是‘只说办结’,事情便容易多了。大人何不将此案推到妖物身上,且说是野妖作祟,杀人犯案后便消失无踪了,让那王家人自己去找江湖道士捉妖寻仇罢!”
“糊涂!”太守骂道,“若说妖物所为,王家人不得闹到京中去?!回头再跑去缉妖司前捶鼓鸣冤……哼,我看你是想要本太守的命,所以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你莫不是看中本太守脑袋上的这顶帽子,盘算着取而代之了吧?”
二人口中的“王家人”,正是死者王有义之父王恩富。王恩富今已年过古稀,膝下唯王有义一子,可说是老来得子,爱之如命。
“大人大人!小人冤枉啊!”僚佐假装哀嚎,连连作揖,实则心想:太守刚在驿差那儿受了气,即便自己已经曲从半晌,却也没让他把堵在心口的那股气给撒出来,眼下骂这一通,气儿顺了,事儿也就好说好做了。
僚佐道:“小人愚钝,思虑不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只当小人满嘴胡吣。大人,您需要小人做什么,吩咐便是,小人绝无二话!说到底,此时总得靠您提点,才能办成的不是?”
太守岂会听不出僚佐那点儿小心思?不过是暗指剥皮案如何办结,最终拿主意的是他这个郡太守,僚佐只是听喝儿行事而绝非主使,万一上面不满怪罪下来,也与僚佐无关。
现下太守没心思揪扯许多,加之僚佐字句奉承颇能讨人欢心,故太守只略显沉重地叹了口气,心里思索着:还能怎么提点?那王恩富本就是乡绅,家中不缺钱,花钱了事是不大可能了,而但凡钱解决不了的事情,总是有点棘手的。
太守想了想,道:“还是先让仵作去验尸罢。”
“可先前仵作已经验过尸体……”
“再验!死人要验!活人更要验!”太守气急败坏,指着僚佐的鼻子高声道,“你你你,你去查明王家究竟是何日何时出的城!彼时当值的守城差役又是何人,怎么就轻易把人给放出去了?!去查!去给本太守查个清楚!!”
僚佐嘴上连连应是,脑子却有点糊涂,不知到底该先做哪件。他不愿见那尸体,遂小心开口:“那验尸一事……”
太守冷哼:“本太守亲自去!”
“啊!这……不妥吧?您乃本郡太守,贤身贵体,怎可触那晦气玩意儿?”僚佐蹙着眉头,内心另有一番考量:据说尸体死状可怖,停放在义庄已有好几日了,连王家本家都无人敢去看守,王恩富还因此气得大病一场,卧床不起了。太守若去,我必得跟着,我要是跟着,岂不也被恶心到?他额角冒出虚汗,听到太守又说:
“去把仵作找来。”
看来是要仵作陪同。僚佐松了口气,可随即又提起了心,道:“回大人,那日仵作只瞧了尸体一眼便呕吐不止,回去之后又是水米不进,连做了三天的噩梦,如今已然病倒。各县衙门里的仵作听闻此消息,也都不敢再抻茬儿……”
“竟真有那么可怖?”太守将信将疑,说起来他也从未亲眼目睹尸体的惨状,以为只是人云亦云、夸大其词罢了。
太守吞了吞口水,思索须臾,仍然命僚佐去找新的仵作,却是松了口风,道:“还是要先查清楚王恩富是如何出城的,事先可有预谋、可有官府之人从中接应,出城后又是如何到的樾州,走的哪条路、乘的哪种车,皆要一一查明……”顿了顿,捋顺气息后又慢慢地说,“至于验尸么,你便去贴个征聘告示,待找到合适的仵作再验也不迟。”
许是有些走神儿,僚佐下意识道:“正值夏热,尸体久停义庄恐怕——”
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