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氏只当杨氏在放屁,柔声同白氏道:“白姐姐要同去么?”
杨氏见被无视,气得就要发作,白氏见状忙解释:“平日里有相熟的小贩会挑了菜来书院后门,你若有什么想吃的菜可嘱咐他们第二日送来。”
“咱们这样的人,怎可去往那闹哄哄的集市,没得跌了身份!”杨氏哼一声,自觉扳回一局,她盯着麦氏,似乎想从她脸色盯出几分窘迫与无地自容来。
可惜,这麦氏脸皮却比城墙还厚,就跟听不懂她话里的嘲讽般,还正儿八经同她道谢:“我初来不知道情况,多谢告知。杨姐姐,方便说一下后院怎么走吗?”
杨氏一噎,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一声“杨姐姐”听得她格外不舒服,什么样的破落户,倒同她姐姐妹妹攀扯起来。
不论杨氏心里如何别扭,麦氏却觉得无比畅快。
还是读书人的场子好,麦氏有一丝隐隐的兴奋。这是头一次她借着“乡下女人”的名头叫人吃瘪,一时间她竟突然同段集那帮暗地里编排她“假清高”的妇人们深深共情起来。
人,果然还是不能太要脸。
杨氏不语,麦氏便上前要亲热挽她:“杨姐姐咱们同去,路上有个伴,也好说说话。”
杨氏避瘟神一般,只差跳起脚来,忙呼白氏:“我还有事,你们先去,你们先去!”
白氏有些想笑,极力忍住了,拉着“一脸惋惜”的麦氏便走,待杨氏瞧不见了,二人相视一笑,白氏叹道:“你呀!”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杨氏吃瘪,白氏心里也有些隐秘的高兴,待麦氏便更亲热了几分。
出了小院往西没多久,便是后门口。果然已有两三个挑菜的贩子靠着墙等候,瞧见她们过来,连忙殷勤上前招呼:“夫人,您来了,这是您昨日说要的菜,今儿一早才从地里挖来的,可新鲜着哩!”
白氏熟练挑拣着,又问道:“我昨日说的那五花肉,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今日现杀的,挑的上好的梅条肉,还有猪蹄,您要么?”另一个小贩也上前道。
麦氏一眼扫过去,蔬菜、肉菜俱全,还有几尾新鲜的鲤鱼用木桶装着,此刻正在水桶里蹦跶得欢。这样齐全,果然不必特意去集市一趟。
“这鱼怎么卖?”麦氏问。
那小贩一愣,立马兜着笑脸上前:“这位夫人倒是眼生,小的这里的鱼都是今儿一早才从河里捞出来的,绝对新鲜。”
这才多早晚,这些肉啊菜啊鱼啊的便都是现杀现摘现捞现得的,麦氏面上不显,只又问了一遍:“这鱼多少钱一斤?”
白氏主动解释道:“这是昨日刚来的段秀才家里人,她今日头一次随我来,所以你们瞧着她有些眼生。”
“原来是秀才夫人,失敬失敬。夫人放心,小的这里的保管新鲜。”
麦氏奇了:“你这人倒是有趣,先不说新鲜不新鲜,哪有人卖东西不报价的?”
那小贩一愣,麦氏身后已有人冷道:“昨日说好的菜,备好了么?”
麦氏回身,是李坛媳妇同杨氏两个,那杨氏此时一副孤魂找到祖坟的架势,瞧着麦氏眼底带着轻蔑的得意。
这人倒是锲而不舍,还跑去搬救兵了。李坛媳妇还是初见时那般冷漠,而今又似乎因着与这些贩夫打交道而更加不耐,整个人看起来也愈发的,刻薄。
白氏略微往后缩了缩,面前那小贩忙从随身的筐里拿出包得严实的菜:“两块豆腐、一尾活鱼、一只老母鸡,一共二百八十文。”
杨氏爽快付了钱,又冲李坛媳妇道:“方姐姐昨日说的烧鹅呢?”
原来李坛媳妇竟姓方,莫非也是方大儒的方?
另一名小贩恭敬拿出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烧鹅:“今日现烤的,现在还热乎呢。”
气氛如此严肃,而麦氏只有些想笑,好在她及时用袖子遮掩了一二,未叫人瞧出端倪来。
方氏冷淡点头,只叫那小贩将东西放在她带来的篮子里,丢出一块碎银:“书院清净之地,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那小贩一听,喏喏答“是”:“夫人教训的是,小的知错了。”
接下来,几个小贩默契地闭嘴,只麻利地将方氏所要物品一一打包后整齐码在篮子里,再恭敬接过碎银,整条小巷安静地可怕。
这情景,不像买菜,倒像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半晌过去,篮子里堆得山一样高,麦氏都担心这方氏养尊处优的人可如何将这堆东西搬走,那头的采购工作总算告一段落。
一个家丁模样的人不知从何处钻出,只安静站在角落,待方氏一个眼神便上来挑菜。
那方氏却并不离去,只淡淡地望着麦氏。
白氏胡乱指了几样,示意麦氏也快些买完离去,麦氏却并不看她,而是望着那小贩,继续问:“所以,你的鱼,怎么卖?”
白氏:……
小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