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却一头栽倒在洞窟门口的公路边。
等早起的养路工人发现的时候,张老师已经没了气息。洞窟内的母子也终于被人发现。那年头人还算厚道,加上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附近有单位领导听说了,很快让人找来车,把母子送往医院。
被人七手八脚抬上车的时候,张师母回望一眼那个决定她一家命运的洞窟,又远远瞥见奉先寺的轮廓,她已无力痛哭,也喊不出声了,心里只是默念:“阿弥陀佛……”
张老师的遗体,后来被附近村民就近埋到南面公路转角处的山脚下。等老头儿母亲出院后,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大致所在,但那个时候,她哪有能力再去迁坟。就这样,张老师也就在龙门山脚下长眠了几十年。
张师母先是洛阳城里给人打零工。后来,张老师一位同学的父亲在一个大集体厂子当领导,他同情这家人的遭遇,帮这位晚辈的遗孀在工厂解决了一个招工指标,老头儿母亲才终于有了稳定的生活来源。
她辛苦半生,和儿子相依为命。恢复高考后,她把儿子供成了当时第一批大学生,这才有了今天老头儿显贵的生活。
老太太晚年一心向佛,总说家里的一切都是佛祖安排的。去世前弥留之际,她紧紧拉住儿子的手说:“你生在那个洞里,那是佛祖的安排;我没死在那洞里,是佛祖的慈悲;我死了,就把我骨灰撒那里,让我陪着你爸,让我能天天看着佛祖……”
听完这个故事,我半天没有说话,看着一脸悲戚的老头儿,我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话安慰,只能就自己的理解说:“在我看来,有信仰的人都是最幸福的人,老太太悲苦一生,去世的时候心中有佛,这是有福之人。”
“是啊是啊,像我们这些无神论者,是难以体会信佛人的幸福的,也难以理解他们的想法。”老头儿把话又绕了回来:“但是理解不理解,母命难违,她老人家的遗愿,我必须想办法完成,这也是我请先生来的原因。”
“既然您信任,我也就实而论。”我心一横,书生气就又上来了:“且不说那地方是世界文化遗产,是属于全人类的物质和文化财富,不应该用来做私人葬地,咱只说老太太——她老人家既然是佛门弟子,就应当知道佛门是禁止佛弟子问风水的。我记得是《阿难问事佛吉凶经》里说的吧,佛陀就说过,‘为佛弟子,不得卜问、请祟、符咒、厌怪、祠祀、解奏,亦不得择良日良时。’”
“那‘古来名山僧占多’又怎么说?”老头儿还挺固执。
“《增广贤文》中的这个话,原文与风水无关。至于说佛法东渐后,与当的风土人情融合,随缘方便,也是有的。历代高僧建立道场,选一些风水绝佳的山水,也是顺乎众生,利乐有情,并不见得就说高僧们信风水。”
老头儿显然对我这话大不以为然,不过他没接这个话茬,还是紧追不放地问:“只就风水来看,那地方有啥不妥?”
“晋代郭璞所撰的《葬经》说得明白,‘气因形来,而断山不可葬也;气因土行,而石山不可葬也’,如果反其道而行,则会‘生新凶,消已福’。龙门山两山中断,伊水中流——既是断山,又是石山,那个石头洞窟怎么可能是佳穴?
“《葬经》中还列举了葬人的‘六凶’。”我是圈子里有名的“毒舌”,多年来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吃亏在嘴上,但话匣子打开,我有时候就是收不住,不顾孬蛋不停事儿地挤眉弄眼,也不去看老头儿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我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阳阴差错为一凶’。那洞窟地处龙门东山阴坡,终日难见阳光;伊水从洞口直挺挺流过,向东北方向蜿蜒而去,就是说,山北水南为阴地,阴地如何能是佳穴?
“‘岁时之乖为二凶’。这说的是下葬的时节时刻。虽然现在还谈不到,但时令也分大时令和小时令,把先人葬于世界文化遗产之内,合于当下的大时令吗?
“‘力小图大为三凶;凭福恃势为四凶’。您有今天的福德,是老太太留下的福报,是祖上先人的荫恩,但您要凭借如今的势力冒天下之大不韪,那就是‘力小图大’,就是‘凭福恃势’!
“‘僭上逼下为五凶’。占据佛祖的洞窟,对身为佛弟子的老太太来说,那是不是‘僭上’?您要是利用手中权力硬来,算不算‘逼下’?
“变应怪见为六凶。那洞窟见证了您一家人最惨痛的一段辛酸往事,当晚天生异相,那是不是‘变应怪见’?
“《葬经》上说:‘穴吉葬凶,与弃尸同’——六凶俱全还要硬来,即便那是佳穴,对先人而言,此举与抛尸荒野无异。这样的事,我才疏学浅,也实在闻所未闻!”
我一口气说完,就等着老头儿翻脸撵人,所以平静地看着脸色铁青的老头儿。
“嘿嘿嘿嘿!”半晌没说话的老头儿,竟然阴森森地笑了:“说得好!早听说茂才先生书生意气、傲骨铮铮,今天信了。我要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怎么敢请先生来?虽说是母命难违,但是我又怎么敢逆天行事?刚才是试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