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过去,我还在等着被房东阿姨赶出去,嘉一已经带人来接我。
我感激涕零。
搬去方家那天,才知道,在海王星市的另一边,原来真有人住这样宽敞的红墙别墅,两个人,用十多间房。
院子里的草坪被除的很干净,铺上了厚重的仿古砖,当中分开一条宽敞的道路来。
我仔细看,连一株红绿植物也没有,与院子外绿生生的世界分割开来,仿佛异常独立的干枯沙漠。
再往里走,还没进屋,已经注意到院子里的异样。
那些嵌在高处角落里的摄像头,沉默地亮着细微的红光。
进了家门,家里的几个顶上也有红眼睛。
我指一指。“这是?”
嘉一淡淡说道:“嘉横的坏毛病,他要保证身边人的绝对安全。”
我静下来。是,差一点忘了,他是身份至危险的那一位。
嘉一带我走到后院门口,隔着玻璃指给我看,后院里还有四个保镖在巡逻值守。
她对我眨眨眼。“他是一个有控制欲的人,极难相处。”
我看着她那副神态,只觉得她是个少女,一点没有快四十岁女人的影子。
可是……方嘉横?他那样一位总是温柔微笑的人,极难相处?
嘉一带我熟悉家里,指着方嘉横的卧室。“他在外面有另一套公寓,不常回来住。隔壁是他的书房,他有许多藏书,你可以去读。不过记得要原本地放回去,这小子有强迫症的毛病。”
他的房间很透光,阳光浩荡地洒在他那张平整的黑木床上。他离开前显然用心整理过,每一处边角转折都锋利,干燥的空气里纯净地仿佛没有灰尘。
我轻轻点了点头。
回到楼下客厅,方嘉横正开门进来,手里拎着一盒大蛋糕。
他看见我,微笑着走近。“来了。”
我点头。
嘉一看见他手里的蛋糕,对我低声说道:“他爱吃甜的。”
我点点头。
那天午后,他递给我一颗巧克力,那时候已经知道了。
方嘉横将蛋糕拎去厨房,让阿姨把蛋糕准备一下,和做好的菜一起端上桌。
嘉一带我去房间,她为我添了一些新衣裳,让我挑着穿。
嘉一的审美是独到的,剪裁利落的绸缎长衫浮着微弱的细珠光,穿上,整个人仿佛精贵起来。
虽说外表是虚浮的东西,可有时候,有高档衣衫珠宝的衬托,使人不自觉生出一种精神来,举手投足连系着思想,也渐渐温文尔雅。
我摸着那些精致的布料,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冬天,奶奶永远穿着那一条宽松的黑色裤子,缝缝补补,腰线处都是补上去的碎步和线头。
我依靠在她身边,永远记得她那一种贫穷却真实的温暖。
就算父亲进了牢狱,她也仍然坚强,一日三餐,生活开销,全由她一分一块的省下来。
她这辛苦操劳的一生,全凭自己的一双手,养育了全部家人。
我看着她的贫穷,她的无助,她的眼泪,我看着父亲的疯狂,心里的愤怒和仇恨日复一日地滋养成长。
此时此刻,我站在这间温暖的房里,握着这些昂贵的衣料,那一种恨意又汹涌袭来。
父亲已经死了,我不知道我始终在恨的,是他,还是这个从来残忍的世界。
我静静抹了泪,洗了澡,换上新衣裳。
嘉一喊我。“下楼吃饭吧。”
一桌丰盛的菜,已经摆满。
方嘉横开了瓶波本,为我倒了一杯水,同我敬酒。
“雾里,人们来来去去,只有家人是永远的,我会用生命去保护嘉一和你。”
他这话说的很重,我不能看清是真是假,毕竟……无论是法律,还是血缘,我算不上他的家人。
已经是寄人篱下的人,我不敢多说话。
我和他轻轻碰了个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