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眼,嘴角是温柔的笑。
我们并肩洗碗。
方嘉横洗干净一只盘子,递过来,我用干抹布仔细擦干净,放进碗柜里。
他换了衬衫西服,套了件柔软宽松的黑色薄衫。
“你今晚回去吗?”我问他。
“不回。”他仔细洗手里的盘子。“周末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我带你去。”
“你不要回去工作吗?”
“这两天不那么忙,时间空得出来。”
我悄悄看了他好几秒,又收回了目光。
方嘉横见我没说话,低头看我。“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静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有。快新年了,今年,我们提早些去给父亲和二七叔叔烧纸吧。”
方嘉横没有说话,仍然动作流畅地洗碗。
然后,他说道:“好。”
嘉一深夜才尽兴而归,她喝得很高兴,面孔红着。
是她的那个新男友送她回来。
我站在二楼,看见方嘉横在门口同那个男人打了声招呼,彼此握了个手,然后从他手里接过了嘉一。
方嘉横扶着嘉一上楼,我赶忙过去帮着扶她。
嘉一搂住我,身上的香水味很浓。
她对我笑:“雾里,将来约会,一定提前告诉我,让我给你把关。记得,永远不要相信男人,任何男人都一样。”
我用力撑住她,敷衍点头,并没有听进心里去。
嘉一忽然用食指用力推了方嘉横的脑袋一下。“他也不能信,方嘉横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顿住了,心虚得很,更加不敢看嘉一。
我不知道,她是否看透我对方嘉横的心意。
方嘉横没吭声,另一只手探过来,紧紧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送回了卧室。
我替他打开房门。
方嘉横回头看我。“回房休息吧,她睡一会儿就会醒,不必管了。”
我点点头,听话地出了房间。
我躺回被窝里,没一会儿,就听见方嘉横从隔壁卧室出来的声音,轻轻的,然后回了书房。
第二天,我和方嘉横不约而同地起了早,准备出发去墓园。
嘉一终于醒酒,刚刚洗过澡,仍然宿醉着,头发痛。
她对我们摆一摆手。“我这会儿坐车头晕,今年我就不一起去了,记得,将我的那一份一并送了。”
“是。”我答应。
出门时,至赫已经在院子里等。
越峥也在他身边。
我们四人坐上车,至赫开车,一路往墓园去。
自从那一年开始,每一年的新年之前,方嘉横和嘉一都会带我去给父亲和二七烧纸,越峥负责开车。
如今,至赫也加入了进来。
至赫曾与我父亲及二七有过短暂的接触,那时候他一直是另一个帮派的成员。等到他加入方嘉横的手下,已经是很后来的事了。
这是他第一次陪我们去祭祀。
到了地方,至赫和越峥一起从后备箱里将提前买好的纸钱拎出来,我们顺着台阶往上走,爬到一半的位置,那排正对着东方的墓碑,就是父亲和二七的了。
方嘉横在墓前蹲下,拿了一叠纸钱,点燃了,放在石块边上烧。
至赫给我递了只打火机,我蹲在方嘉横身边,从袋子里拿了纸钱,轻轻点燃,丢进火堆里。
谁都没说话。
是至赫先开了口。
仍然是那副不着调的口吻。“兄弟们,来拿钱了,在那边吃好喝好。”
我忍不住抬头看他,他正弯腰往火堆里放纸钱。
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对我眨了眨。“总得喊他们几声,他们才知道过来拿钱啊。”
方嘉横在旁边轻轻地笑了。“至赫这张嘴,天花乱坠,什么都能给他说活。”
越峥拍了至赫一下。“你注意点,死人为大,别吵得这里哪一位不开心了。”
至赫给他递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我比你还要信这个,我有数。”
我往方嘉横身边靠了靠。“赫哥是天生的乐天派,太乐了,我不懂。”
方嘉横笑了,温柔地看了我一眼,给我递了一叠纸。
天开始凉了,太阳很亮,却没什么温度,风往脖子里钻,裹着外套,仍然觉得有冷意。
靠着那团火堆,身子渐渐温暖起来。
方嘉横起了身,站到一边。
越峥解了那一包轻飘飘的金元宝,翻转过来,慢慢倒进火堆里。他拾了根长树枝,仔细将掉在边上的金元宝一一推紧。
方嘉横站在火光前,始终静静的,面孔上若有所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一直等到那些纸钱燃尽了,化成灰,我们对着墓碑鞠了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