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着人递话。兰大兰二盯他盯了快三年,俨然已经成了上好的工具人,他和我都用得顺手极了。
当初我派了明暗两拨人监视他,直至今日都不曾放松。他跟着修缮队跑来跑去,兰大兰二几乎已经在跟着他做活,暗处盯他的人却始终谨遵我的嘱咐,每日都按时来禀告他的举动。
但今日,时候到了,禀告他行踪作为的暗探却没来。
果不其然,着人往堂邑父甘夫那边一看,贼眉鼠眼的通事此刻也不在,问只说人去了草场放牧。
是情理之中,更在意料之中。
那日他驻足帐外半晌,必定听见了汉平南越的消息。我知他必有一动,大概率会再次逃跑。
如今境况只是恰好验证了我的想法。
我叹了口气,披上皮袍麻利上马,用力一挥马鞭:“分头捉人,生死不论!”
我的骑兵气势如虹:“是!”
冬日天寒地冻,他若不想被冻死,能走的路就那么几条。但他究竟会走哪条路、去往哪个方向呢?……月氏、乌孙、大宛、汉国……他会想逃回汉国么?或者干脆往东去?
以他的实力,若被我的骑兵发现,必然很难留下活口。除非……领着骑兵逮住他的人正好是我。
这是我留给他的一线生机,赌我和他是否心有灵犀。惟有我恰好选中他所选的逃跑之路,亲手逮住他,他才能活;否则,他便去死吧。
——脱离我掌控的奴不如死人。
我沉思半晌,扬鞭西指:“余下的人,随我走这边追!”
西边是乌孙部落的方向,乌孙是他的出使目标。
以他对汉帝的忠心,他绝不会放弃完成任务。
毕竟,他是个多么聪明又多么愚蠢的人啊。
此刻,我的骑兵,包括我自己,都是一人驭两马交替轮换着骑。马蹄踏过雪化染出的泥泞,凛冽风声呼啸过耳,我的心情却称得上平静。
我有预感,他逃脱不了我的掌控。
我生于斯长于斯,对这片土地的熟悉早已刻入骨血,短短半日,纵然他骑着千里马,也逃不了多远,甚至逃不出我大夏的驻地。
我既有主场优势又人多势众,如何捉不到他们两个逃奴?
但随着蹄印逐渐清晰,追逐范围持续扩大,天色渐趋昏暗,那二人却仍然不见踪影,我的心情也随着天色暗沉下来。
或许……他有可能成功逃离的可能。纵然驻地范围内我大夏设关设卡,冬日却天寒,未必人人都尽忠职守;再说速度,若他也想到要一人两骑,纵然都是驽马也未必差我骑兵多少。
如果真叫他给逃了……
我绷着脸不说话,只管追着蹄印一路奔驰,沿途遇上许多惊愕的夏人,我却无心顾及。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暗沉到需要举火把而行,我这一行人却始终不曾减速分毫。
我心里逐渐燃起怒火,越烧越旺,冬日寒风凛冽也不曾熄减它分毫。我气的不是他,我气的是自己。如若他此番成功逃走,作壁上观间接促成此事的我,无疑就就成了个笑话。我气愤于自己此前的游刃有余,那时我不觉得这种傲慢会招致挫败,但如今,这挫败俨然近在眼前。
又至一关卡,一个守关的夏人听见动静迎出来,骑兵们见了他一阵骚动,立刻有人提出暂歇的恳求。我环视四周,火光映照出一张张隐含渴盼的脸。
我终于下令:“原地修整!”
勒停骏马的那一刻,我心中的怒火竟渐渐平息。事已至此,愤恨于过去毫无意义,我的追击最终也不过三个结果,要么他成功逃走,要么他死于别路,要么他重新落入我掌中;而现在的我,哪个结果都能平静接受。
一刻钟的歇息很快过去。我吁出一口气,重整旗鼓,继续夜捉人。
前方再行百里就出了大夏,我并不欲将此事闹成部落冲突,若行过百里还捉不到他,我便打道回府。
就让他成为我的教训也无妨。
但日月神最终显出了灵应。又行出十数里地,我望向前方不远处,敏锐地发现,原本只在缓缓移动的两个黑点骤然加速,却也因此在黑暗中暴露更多身形。
是他么?
我没能看清,但不妨碍我和我的骑兵驭马紧追而去,一点点拉近双方距离。
待距离拉得足够近,跃动的火光足以我辨认身形,那二人的身份也就此告破,正是甘夫与他。
我双腿夹住马腹,挽弓搭箭,一箭射中他□□之马!
马匹嘶叫一声,猝然停下,将他狠狠抖下马背!
他摔得半天爬不起来,甘夫见状立刻勒马回护,我麾下的骑兵趁机将他们团团围住。
我将马鞭甩到破空,驭马直冲他面门而来,却又在近前急刹。
我的心因剧烈的动作怦怦跃动,几乎要跳出胸腔,面上却仍然冷冽。我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