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电脑关上，拿起手机，看到“月古行文”通过了加好友请求。我发了个消息：“早。”
胡文昕过了一会儿才回复：“现在是晚上。”
“‘早’是个常用语。我总不能说‘晚’吧。”我说。我聊天的时候通常很严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在笑，笑得很含蓄，但很明显，就像两只手捧着一汪水，即便竭尽全力也没法阻挡水滴从缝隙中掉落。后来我问了问胡文昕，她说她也是这么笑的，但说不出这种感觉，我描述得很到位。
她又打字，打到一半，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消失，没过一会儿又出现：“我洗澡去了。”
“洗澡”是学生们在自己做一件事被打断而要去做的另一件事，不仅仅是一个动作，更是能体现出学生对于讲话被打断的切齿痛恨的一个符号。
我充分表示理解：“好。”
第二天晚上英语课，我一进ZOOM直播间，胡文昕就发过来一条消息：
“我们这么聊老师看不看得见？主持人是不是有这个特权？”
我想了想：
“应该看不见。美国佬天天强调人权，这点隐私还是得保密的。要是这都能看见，那没王法了。”
但是即便这么说，后来胡斌虚张声势地说有些学生不要再聊了，以此暗示自己看的见学生在干什么的时候，我也紧张了半天。等到以后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胡斌啥也看不见，全凭经验猜学生在干嘛。我寻思他们上网课的机会也不多，就连基本功能有的时候都使不好，怎么有足够的经验能发现学生在干什么？就算2003年非典爆发可能会有这种经历，但不也就那一次吗？老师的直觉准的可怕，却整天说些忽悠人的话，比如早恋影响学习，比如只凭借刷题就能大幅度提高成绩等。
樊卉的镜头也很奇特。她对于电脑属于六窍皆通的级别，唯有一窍不通。好在她的儿子的网络硬素养与和他年龄最相近的我们最年轻的美术老师面对电脑手足无措的低级素养不一样，对于这种软件有自来熟能力，帮她解决了不少问题。虽然樊卉是个网盲，我们却不敢在她的课上从头聊到尾，偶尔才有机会聊两句。
课上到一半，我的肚子突然出现了痛感。于是我被汹涌的便意拽到了厕所之上，任凭樊卉在那里念经。我刚把多余的营养排解完，书房里突然传来了叫声：“苏辛！”
吓得我赶紧冲出厕所，飞奔回电脑前，本来想装网卡，但是想想不妥，就点开麦克风实话实说：“樊老师我刚才上厕所去了，没听见您的问题。”
樊卉突然变为了杨二嫂，咋呼道：“上课的时候你还上厕所啊？！”
我辩解：“我肚子疼。”
樊卉又骂了几句不近人情的话，也没重复问题，直接转头问了另一个人。刚刚闹腾这么长时间，谁还记得她问的什么？又叫了一个人，也没回答出来。记得问题的也不借着樊卉网盲的机会在评论区援助，就在旁边看好戏，腹黑得很。
我趁乱联系胡文昕：“给我吓死了。”
胡文昕发了一串很不厚道但很有善意的的哈哈哈。
我自然明白这个意思，但是聊天高级技法第一条就是《让子弹飞》的经典理论：装糊涂。装糊涂才有话题聊，一张嘴把实话全说完，那就没意思了。
与此同时，樊卉正在骂那个把问题忘得一干二净之人。我心里冒出一点感激和愧疚，和胡文昕说：
“樊老师都把我忘了，专门训他。”
胡文昕装糊涂也是一把好手：“你还幸灾乐祸！”
我为她的假糊涂买账：“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他。”
“大概樊卉也找不到理由骂你吧，谁还能拦着一个人上厕所呢？”胡文昕说。
我糊弄学道：“对。”
从那以后，英语课的时候我再也没敢挪窝。我们的老师大都精力充沛，一般从不给我们课间休息，开口几小时说个没完。但是我和胡文昕的聊天从未中断。我本来上课还要同时应酬好几个人，后来就专门和胡文昕聊天了，因为私聊需要不停地调整私聊对象，如果忘了还有可能被全班人看见，其尴尬程度非人类语言所能形容。所以专注一点，和一个人聊也没什么关系。不过聊天也会出现破绽，比如说表情。我们聊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对于课程内容是一个字也听不见，倒是开玩笑的时候笑个不停。胡斌就会眼神锐利地发现，然后说“笑得那么开心你来回答一下”之类的话。而且胡文昕的平板电脑比较奇怪，一打字就卡住，这样看来她整节课处于不断卡顿的状态。不过这个疑点倒是不大，没大碍。
在闲暇的时候，我经常去找那些长得不能再长的电影来看，《指环王》《灿烂人生》《宾虚》《乱世佳人》《美国往事》《埃及艳后》这些电影被我看了个遍，当然，都在上课的时候看，否则这几十个小时我从哪里找去。平日里白天我找不到人聊天，其原因有二：一，我没有QQ，微信里只有胡文昕一个同班同学；二，胡文昕白天被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