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热的阳光照进窗棂,在空中留下一抹光束,照出纷飞的细碎微尘。
应锦伸手提了下裙,跨过殿门,略微侧身引着身边的人入内,随后同殿内正坐着的人行了个礼,轻声道:“殿下,周太医到了。”
陈术前些日子便递了折子请辞出宫,他原该在宋玉逼宫那日便要离宫的,只是彼时恰好赶上了楚君凝的事情,便就此耽搁下了。
如今诸事尽了,楚君凝也只需有人跟着看顾调理,是个太医便能干的活儿,宋玉便更没有留他的理由,只能应允。
这周太医便是接替陈术来为楚君凝问脉的太医。他年纪看起来觉着比陈术还大些,此时恭敬同面前的人行了礼。
楚君凝搁了内宫各司递上来的折子,淡淡应了一声,有些倦怠地闭上眼,向后靠了靠,伸出手来示意他上前诊脉。
周太医虽是新接手陈术的职务,却不是刚入太医署的愣头青,楚君凝昏迷的时候,太医署众人整日提心吊胆脚不沾地的日子,早够他看清王后殿下在陛下心中是怎么个分量。
故而他这脉诊得又细又久。
春末的光原该是温热的,洒落在他没有遮挡的脖颈上,竟烧出一片烫人的灼意来。
连背脊上也泛出一层焦灼不安的潮。
手底下脉搏沉沉跳动,牵连着他的心一同坠入深潭。
他揣着一颗铅灌的心收回手,又道:“殿下,请抬首。”
楚君凝对此不置可否,却还是配合着略抬了抬头。
停留在咽下的指节很快收回,但周太医的脸色明显更不好了。
“怎么了?周太医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左不过是些生生死死的事情,她早就不在意了。
周太医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稳了稳心神,吞吞吐吐地:“回…回殿下,依臣断,应是……孕脉。”
立在一旁的另一个女侍不由轻呼出声:“那不应当是好事儿吗?”
“是好事…”楚君凝这样说,面上却看不出一点欢喜。
她脑中嗡嗡作响,半晌后才又开口:“陈先生先前分明说过,我体虚难孕。更何况……”
更何况,他与宋玉一开始都用过避子的汤药。后来……
“我记得你们也说过,我本就难有身孕,那避子汤陛下一人服用足矣。”
周太医也很想说一句不应当,陈术尚在宫中时,陛下为恐王后孕育伤身,便曾逼着陈术配制男子避孕的方剂——女子避孕伤身,男子亦然,宫中惯来是不会备有这些的。
但陛下在某些事上素来偏执,有时连朝中众臣都奈何不了。
太医署几次劝阻未果,最后也只能在尽量降低耗损的前提下递上了那份药方。
按理来说,陛下很难再有子嗣。
但滑脉之象对上天突脉,很难说不是怀孕。
可若是当真是孕脉,陛下那儿……可不得要的他们的命。
“若当真的有了身孕,瞧着时间应该是您与陛下最开始的那几次。这避子的方剂也并非必然就见效的,越是开始便有可能失效的可能。”
他满头大汗,瞧着楚君凝的反应,不由得又抬手擦了擦,起身道:“只是殿下本就体虚,脉象复杂难辨,臣一时不察辨错了也并无可能,稳妥起见,殿下还是命人往太医署走一趟,请诸位同僚共同前来诊一次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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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一下朝,便听闻太医署几位当值的太医皆往王后殿中去了,连口润喉的茶都未来得及喝,便匆匆往这边赶来。
他着急忙慌地踏入殿内,便只听到楚君凝有些麻木的声响:“众卿的意思是,我腹中的胎儿未必能活?”
一路狂奔泛起的热意在此刻尽数向没收去,沁得四肢发麻。
什么胎儿?又什么未必能活?
众人闻声向他看来,太医们触及他的目光,很快又如同鹌鹑似地低下头去。
宋玉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此刻已然有些回过神来了,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孕呢?他分明已经很小心了,就连做那事的次数也极少……
周太医抬手正要回话,又被宋玉打断:“朕只问你,她如今的身子适不适合孕育这孩子。”
“殿下本就是气血不足多有亏损,故而难以怀孕,如今纵有身孕也未必能顺利保住。若月大胎死,殿下性命恐也堪虞。”大约是担惊受怕地折腾久了,周太医此刻反倒有些麻木了,约莫也算体会到了陈术横也是一刀竖也是一刀的心态,他此刻略微顿了一下:“即便有幸保住胎儿,成功诞下,恐生来也是体弱的主,需得好生费心将养才能顺利长大。”
他这话的意思便很明显了,宋玉匆匆看了楚君凝一眼,不敢去细想她如今是什么表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喉间滞涩,再开口时多了分沙哑:“若,不要这孩子呢?”
“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