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等人回话,沉默良久的楚君凝终于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她看向宋玉,原本有些茫然的目光逐渐明晰:“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可是留着他你会很危险。”
宋玉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对她生气,更无暇在此时去质问这些人为什么他明明用过了药,却还是让楚君凝有了身孕。
他只能匆匆越过人群行至她身侧,拉着她的手蹲下身来耐着性子哄她:“阿凝,你若现下想要一个孩子,我们便从宗室过继一个来养,好不好?你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们都可以慢慢选,选你喜欢的、顺眼的…都可以。”
他说着略微哽了一下,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指尖,再抬首时眸中有些微微的红,却仍旧是轻松的模样:“这个孩子,我们先不要,好不好?”
楚君凝垂眼看了他一眼,随后漠然推开他的手:“可我只想要这一个。”
她顿了一下,对上宋玉的目光,道:“宋玉,这是我的孩子。”
她这句说得比前头那句还轻,却着重强调了后头那句“我的孩子”,听起来更加不可动摇。
宋玉还要再说什么,楚君凝看他神色知晓他会退让,连忙道:“太医们不是也说有可能顺利将他生下养大吗?”
她看向众人:“宫中的太医尽是各中翘楚,平日里侍候着贵人们,这些保胎调理的法子应还是很拿手的。是吧?诸位大人。”
诸位大人一边松了口气,他们自然是想保全陛下的子嗣的,如今楚君凝开口,便基本算是保住了。
一边又更紧张起来,保全母子二人平安也并非易事,悬在头上的刀仍未散去,只能硬着头皮答:“臣等自然是要竭尽全力保全殿下与小殿下的,只是…生产本就是个大槛,殿下免不了多受苦。”
楚君凝摆了摆手:“无妨。”
宋玉没再说话,众人见事情定下来,擦了擦汗借着给殿下拟方熬药的由头纷纷回了太医署。
待他们走后,宋玉一反常态地未曾多留,独自回了宣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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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自己在殿内关了一日一夜,楚君凝中途来过一回,江希明劝她进去,她却只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便又回去了。
她说:“让他自己呆一会儿吧。”
江希明也约莫明白她的意思,陛下心思重,却不愿在她面前表露出来,楚君凝进去确实能将他逼出来,却也只是将那些事往心里逼。倒不如他一个人待着发泄发泄。
他便守着殿门守到了第二日早上,他正琢磨着“再这样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要不还是去劝劝”的时候,殿门吱呀一声终于开了。
宋玉顶着肿胀乌青的脸走出来,精神萎靡:“去告诉那帮老东西,朕闻王后有孕,大喜,今日罢朝,赦天下。”
他说罢正要关门,又想起来什么:“还有太医署那帮人,保住王后和孩子的性命,此事便既往不咎,朕还会另行封赏,若不然,便让他们都去陪葬。”
江希明方应下,便听见宋玉“嘭”的一声甩了门,他身子往后仰了仰,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知陛下是为殿下难过,可殿下既打定了主意要留,您也拦不住。既知晓时间越来越少,不如趁着时间多陪陪殿下,总比耗在此处平白再惹她担心要强。”
回答他的仍旧是长久的沉默,江希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前终于听见了那声微哑的“朕知道。”
他就是太知道了,所以才更觉得难受,他一边感知着离别的终点寸寸压来,分明难过得想要死去,却仍旧要很快收起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要陪她继续演好这一场心知肚明的戏。
在楚君凝说出“这是我的孩子”的时候,他便清楚的知道楚君凝为什么非得留下那个孩子。
不只是出于母亲对子女的爱护,更因为——宗室子只姓宋,而那个孩子,他不止姓宋,还可以姓楚。
意识到这点之后,他便再没有什么阻拦的理由。
他迷迷瞪瞪地又坐着想了半晌,恍惚间想起来,他昨日原本是有件真正的大喜事要告诉阿凝的。
朝上吵了那么久,那些人终于松了口愿意改国号,到时候便不再是灭了楚国的宋国了,而是一个全新的、由楚宋合并而成的新国家。
阿凝若知晓,应当是会开心的。
思及此,他匆匆唤人打了水进来,绞了帕子狠狠抹了把脸,除去了几分颓然,洗漱梳理后往楚君凝殿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