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挑了挑眉毛,找了个位置坐下,将手里的花袄摊在桌子上。沈卿看了那件花袄,布料褶皱,针脚绵密,附带着浅棕色渍,状如其言,的确像是有了年份了。
“你可得给我这衣服绣个好看的牡丹......”
女人撇了撇嘴巴,放声笑。
“不行,还是绣蝴蝶吧,您绣的蝴蝶可是我们杨梅竹斜街的一绝。”
“你可真是难为我老婆子。”
周裁缝仍旧没回身,将理好的线分门别类,有序妥当的放好。
“怎么能说是难为,谁不知道您老的手艺。北京城您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女人自觉地拿茶盅给自己倒了口水,饮了一大口,咳嗽了两声。转过头来,才将目光转移到祁州身上。
“祁州什么时候回来的?”
祁州说:“一个月前。”
女人象征似的“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还是你这孙子孝顺,不像我家那个,早的晚的都不归家,一天得挨三顿打。”
沈卿看了一眼祁州,原来是他奶奶,怪不得他今天也在这儿。
周裁缝将线团放进右边的一个竹筐,拍了拍手。
“你也不看看他多大了。”
女人咽了口水,咂吧了一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沈卿的身上。
“旁边这个是?这么漂亮的姑娘,祁州都带女朋友回家了。”
说着,她顿了顿,嗝嗝笑了起来。
沈卿见状,连忙摇了摇头。
祁州带着她坐到左边的位置,温和地说:“王婶儿您又开玩笑了。”
一顿打讪下来,沈卿才知道,那个被祁州唤为王婶儿的那个女人,是祁州奶奶的邻居,在隔壁街支了铺子,卖花茶,所以他们又叫她“花嬷”。
祁州走到门后的架子前,掀开盖子,拿了点茶叶。
热水咕嘟嘟。
“喝茶吗?”他问。
沈卿摇了摇头,内心多少有点拘束,他微微笑。祁州泡了壶婺州东白,倒出来些,递给了沈卿,至于刚刚,两个人无非是客套一下。
王婶儿将衣服递给周奶奶,仔细给她指着这件衣服。
“咋会这么一个窟窿。”
周奶奶比了比,和自己手掌心一样大,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看,是不是,谁人唬你,我那孙子,回来我也得好好收拾他一顿。”
王婶儿瞥眉,没好气的说。
“说几句就得了,别来真的。”周奶奶无奈的说。
“那得看是怎么样的孩子,要是跟您家祁州一样,我就是省一万个心,我们家那个,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周奶奶让王婶儿将衣服放下,三两句就把她打发走了。回过头来,将鼻梁上挂着的眼镜摘下,捏了捏鼻梁。祁州顺势将冷好的茶放到她手里。
沈卿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坐在主位的老人,她衣着朴素,面容雍和,沈卿觉得有的人,生来就是带着贵气的,无须锦帽貂裘的衬托,越素越有韵味。
周奶奶抿了一口茶水,轻扫了沈卿一眼,复而询问祁州。
“你小子,回来一个月了,才来看我这个老婆子,这是得闲了?”
“我的错,早该来看望您。”
周奶奶将茶盖盖上,责问似的看着祁州,朝沈卿坐的方向挑了挑头。
“没礼貌,也不知道介绍介绍。”
“她是我的朋友,叫沈卿。”
沈卿很配合的站起来,微微躬了躬身:“奶奶好。”
“原是州州的朋友。”
周奶奶慈祥的对着沈卿笑了笑。
“我还以为真的是你王婶儿说的一样。”
沈卿的脸倏的红了起来。
见她尴尬,祁州放下手中的茶杯,为她解围:“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婶儿爱开玩笑的性格。”
“你爸最近忙吗?”周奶奶问祁州。
“还行,前两天出去应酬了几次,最近......”
祁州放下手中的书,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周奶奶说:“他容易血压高,有什么事情,也多给他分担分担。”
“嗯嗯,知道了。”
他看了沈卿一眼,拿过一旁的袋子,走到周奶奶跟儿前。
“我这儿有件衣服,奶奶您帮我看看吧。”
周奶奶放下手里的茶杯,接过祁州手里的袋子,扒拉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是块儿好料子。”
沈卿的心悬了又悬,但又觉得,碍于祁州的关系,周奶奶应该会答应。
窗外叶影疏疏,两只曲纹银豹蝶相互在百叶窗前缠绕。不时有清风吹入。茶气氤氲,萦绕在鼻尖的淡香,久久不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