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楼门就撞得他肋骨发疼。
防盗门旁边扔着两大袋鼓鼓囊囊的垃圾和几个泡着烟头的饮料瓶,沙发里歪着一个看电视的,客厅方桌周围也叠着人,里层四个拿牌的,外面还站两个轮换的,左手放着计分的扑克,右手边是打开的烟盒。
李初璞从门外径直进了自己房间,把昨天从爸妈那讨来的钱和买好的车票分别装进内外兜,换洗的衣服勉强塞进平时上学的书包,小灵通串着绳带挂在脖子上,走到门口被正巧进门的叔叔喊住。
他们还当他是小孩子,几天见一次也逗个没完,李初璞答了句要赶火车,也不管里面的吵吵嚷嚷就跑下楼。
“老李,你儿子你不管管?一个人跑去火车站了!”这人一手夹着烟,冲里面起哄。
“反了他了,在哪呢?”
“你这脑壳,人和你说过,去上海训练呢。”电视和麻将的夹缝里,也不知道是谁接话。
“一天到晚不知道整什么,不管他!下一个谁,这么慢打不打咯。”
老职工家属院里联排楼房有几十栋,来回耽误时间,李初璞快跑几步,书包太重一颠一颠地打他屁股。
每次去上海,李初璞都盼望这是最后一次,沿着铁路一路向东,把烟灰和嘈杂都甩在身后。
***
与享受最后一个假期的两人不同,李初璞中考结束一周后,就迫不及待地一个人来了上海,蒋睿时任练习生管理,在他的介绍下,李初璞这两个月每天十点左右去附近商业区的奶茶店做暑期工,赚点零花钱。
任衍盛和简参抵沪这天也不例外,一早就出门的李初璞和他们刚巧错过。
这次入学后二人也要正式签约,家长们随行来签合同,任衍盛爸爸找了律师一条条核对签约事项,也顺便考察小孩未来三年的生活环境。
“让叔叔阿姨先走,你扶妈妈休息一下”,简臻支着箱子喘气,脚后跟上方被高跟鞋系带磨破一层皮。
简参摇手示意任衍盛,稍后在公司会合。
“等到了学校还要搬行李,妈妈你到时候别上去了,在楼下等我就行”,简参在街角找了家便利店,安顿妈妈坐下后买了创口贴。
简臻把脚缓慢地从鞋里移出,生怕碰到那块伤口,脚尖踮在鞋跟处,轻轻敲击小腿,“那不行”,她吸了口气,简臻今天穿了一身西装套裙,胸口随着呼吸起伏,“担心公司仗着我们不懂随便提要求,想着穿职业一点,别叫人家轻看,结果还没走到公司就不行了。”
“出师不利”,简参贴好创口贴,抬头想逗逗妈妈,遭简臻瞪了一眼,讨好地笑笑,“他爸爸不是找律师了嘛。”
“就是因为他们找了律师……”,简臻穿好鞋,扶着桌子站好,看着下巴上坠着汗珠的简参,“算了,我们也走吧,早点办完早点歇。”
从寒假集训到现在只不到半年,公司前的高架和地铁站已全部建成,如果不是导航,简参这次恐怕要找错方向。
律师已经先过了一遍材料,任衍盛坐在会客间百无聊赖,见简参进门,想拉他直接去练习室。
“你们俩也来。”任衍盛妈妈把他们叫住。
小会进行了三小时,从未来组合发展到日常衣食住行,家长们都一一确认,公司描绘了一幅野心蓬勃的蓝图,但在座的各位,除了两个小孩,怕也没几个人完全相信。
午饭订了外卖,在公司草草吃过,一行人便去了学校。
区重点高中和公司自去年开始合作,一站公交的距离,签约的外地小孩统一住学校宿舍,方便管理。上学期间家长只需要承担学杂费,其余则由公司负责。
简臻的小腿已接近麻木,后脚踝的创口贴透出点点红色,新生都安排在顶层,她坚持要上楼收拾,自己扒着扶手,一个台阶两步,一顿一顿地爬楼,简参拗不过她,提着箱子跟在她旁边。
任衍盛已经从楼上折了一个往返,简参还在第三层。
“阿姨”,任衍盛站在楼梯口,头发间的汗珠在窗下泛着细碎的光,“我背你上去吧”,他说着就背朝简臻蹲下,回头冲简参招手。
简臻连说不用,让任衍盛快上楼休息,示意自己扶着简参就好。
任衍盛站在原地没吭声,突然向下走了几步,拿过简参的行李,“那我帮你提”,没等简参拒绝,就噔噔噔地跑上楼去。
后两层简参还是背了妈妈上去,学生宿舍像个狭窄的盒子,一面是四人的书桌,另一面是两架上下铺,房间里仅靠门的一床有被褥,其余各处都浮着细密的灰尘
身体里的水分都在盛夏里蒸发,任衍盛自告奋勇跑下楼扛了一箱矿泉水,几人分工合作,大致收拾出个模样。
简臻没定过夜的酒店,第二天一早还有周例会要开,她帮简参安顿好就要返程,任衍盛被爸妈带去和上海的亲戚吃饭,寝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简参想送妈妈去高铁站,拿着钥匙就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