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还虔诚三分。
村民们在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朴素劳动中,祈求每一年的风调雨顺。直到几十年前,环山内的“铁锅"突然漏了底,带走了一大波猝不及防的村民。
天灾、人祸。
先是蝗虫过境啃得庄稼只剩杆儿的天灾,接着又闹起了“易子而食”的人祸。即便是荒年之际,有人食不果腹、饿浮遍野,却也有人却发了横财,成了当地家底殷实的大地主。
只是村中人口骤减,以往村东村西间的通婚也解决不了传宗接代的事儿。更糟糕的是,他们供奉的"神祇们"似乎发怒了。豫闾州的信仰其实有些繁杂,掌管求子、送子、佑子这一块的神祇主要是“诃梨帝母,也便是“鬼子母神”。
要说这鬼子母,便离不开“王舍城"。
很多年,记不清是几百年还是几千年前,那时掌管天下的朝代对地方实行的制度还是“郡城并行"。
此制度下,豫闾州这个流匪驻的僻壤山村根本不存在着什么“羽衣县”。虽然规模极小来路也不正,但羽衣县那会儿的名字就是更气派些。被大王驱赶出丰沃平原躲藏至此的流民、土匪里也不乏读过书的,只见其中一位曾做过天子夫子的老人双手合掌,最后于竹简之上刻下三个字:一一王舍城。
被王舍弃的城池,也是受鬼子母照拂的城池。他们拖着残缺家族驻扎此地,若想后人绵延不绝,香火燃烧旺盛,便少不了生儿育女,培养后代。
他们需要鬼子母这般“送子"的神祗庇佑。“这读过书的取名就是不一样,王舍城的典故可是大有名头。相传数百年前王舍城佛光普照,竟是有佛出世。五百信教徒赴庆贺会途中遇一怀孕女子,女子随行,不料中途流产,血浸罗裙时五百人皆舍她而去。妇人阖目之前含恨立咒:'来世必啖尽尔等子孙骨肉!'是以,她发誓来世必投胎于王舍城,食尽城中孩儿。
“不料百年之后,王舍城中孩儿夜中啼哭、白日失踪,正是鬼子母所为。直到释迦匿其亲子而现身说道:'吞人骨肉者,可惧己子同命乎?'“鬼母见亲儿泪涌如泉,魔心寸断立地成佛。而今青衣挎果篮,每送麟儿必笑叹:'当初吞儿喉如刀,今日赠子手生香……咳咳吃被捆在木椅上的青年虚虚咳嗽两声,言语一如既往的文邹邹。他两腮与下颚处的络腮胡早已脱落,称得上清俊的面容之上血色全无,咽间因渴而泛起痒意。
“咳、咳咳咳咳…“又是一阵连咳之后,青年敛眉掩去寒咳过度而浮现的泪光,眼角微红的低声求饶,“官人,我的好官人啊,您这的问题我知道的可全都说了,能否给在下松个绑,饶小人一条命呢?”青年这话一出,他口中“官人"扶着他肩头的手蓦地一收,青年的躯壳不受控地向后倒去。
坠落感令他忍不住闭上眼,但在腰肢下沉脑袋即将碰上泥巴地时,那双手又一把接住了他。
“胥长乐,你接着说。"叶遥岑托着他的头,像捧着一颗无主的头颅。她对上青年琥珀色的双眸,歪头一笑,“后面呢?之后发生了什么?驴孩儿又是怎么来的?鬼子母又为什么不喜欢驴孩儿。”
师长意的长袖难得掀起,松松垮垮地堆在腕肘间。她翻阅着终端,及时补充问题:“你是怎么抵达豫闾州的?人驴又是如何形成?老鼠娶亲、羽衣女又代表着什么?”问题繁多,如流星划过髓海,听得胥长乐面色凝重。“啊,对了。“人类的脖颈柔软脆弱,冰凉而修长的手指如冷血的蛇息舐上肌肤,死亡的威胁令掌下的青年止不住颤栗。叶遥岑笑眯眯地桎梏着从台上绑来的说书人:“我不想听说书了,好无聊啊。”
“……无聊?”
许是被他不可置信的表情逗乐几分,叶遥岑望着他琥珀色的双眸,灿烂一笑。
“是啊,无聊,我都听乏了。”
先前无论威逼还是利诱,胥长乐都不曾破防。可如今,她竞然评价他的说书无聊!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