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面探出手来,一面道:“还不肯认,这被你小心护着的压花花笺哪来的?″
然他的手指尚未碰到信笺,就被一只凌空掷来的云子砸歪了手腕,谢寰常年射箭,十石的弓尚能拉得开,等闲人如何受得住他一击,谢宥不由得护住伤处,痛呼一声,站直了身。米
气急败坏之下,指着谢寰,叫唤道:“你你你!欲盖弥彰,敢做不敢当!如果不是情之一字,动性伤身,凭你的品性,怎会让一个小小的内使去罚跪?”谢寰抬头看他,眉峰轻轻一攒,“我并没让人罚跪。”话落,他意识到之前自己的失态,让袁客自行领会了他的意思,处罚了吉祥,他想了想,出声唤来袁客“去让吉祥起来,召医士来看诊,赏他一罐玉龙月〇
“这两日免了他的差事。”
谢宥见此,也就无意追究了,揉了揉手腕,“罢了罢了,你向来不与人过问私事,就是找你谈两句平康坊的都知娘子,你都很不乐意。”谢寰头都不抬,“你总算意识到了,我这里还有一罐玉龙膏,自去取罢。”“不准碰我房里的物件。那盏灯轮尤其不能。”谢宥翻白了眼,看在他收了力道,而且是自己逾矩了的份上,临行前道:“明日围场会备一群胡狼,都是突厥引来的,你的骑射功夫无人能及,年年都拔得猎试的头筹,而今为何不去?整日窝在房里,人都没活气儿了。”谢寰忽问了句“围场上方的海棠花开了么?”谢宥不明就里,“你是说梨园的花?开了,怎么了?”谢寰摇摇头,落下收束棋局的一子,应道“我会去。”谢宥没多想,拿了描金白瓷罐装着的玉龙膏,召来门外他自个儿的内使,一并出了清凉台,行到那绿波澹澹的水潭边,他注意到吉祥留下的两道膝行的4痕,回想起了张定在弘文馆前跪了一夜的惨状,问道:“淮安候之子张定,如今何在?”
内使是宫里的老人了,止了步子,道“郡王说的是庐陵县主的长子么?”谢宥点头。
内使说:“张定被弘文馆除名后,成日在勾栏瓦舍混迹,为抢一个当红的妓子,被定国公的幺子一剑捅死了。”
定国公府是一头倒的魏王党。
火
翌日,仲春二月十三,姜聆月收到一封请帖,出自她的国子监同窗、给事中之女杜俪的手笔,邀请她去梨园赏花,同行的除却她们二人,还有一位崔家的女郎,姜聆月因着崔激的缘故,对崔家的家风更添了一层信任,当机立断应下了其实主要是太常寺的礼官管得她太严了,但凡寻到一个脱身的机会,别说是杜俪相邀了,就是王映容来邀她,她都不一定不会去。不想说曹公,曹公就到。
姜聆月不过出发前腹诽了一句,临到梨园,见了杜、崔二人,杜俪还是老样子,文文气气的,不大爱讲话,她生就一副软和心肠,往常在国子监,姜聆月三天两头告病,旁人都不大理会她,唯有杜俪,因着邻桌之情会照应一二;至于崔家女郎,自言闺名寸心,族中齿序行六,山眉水眼,不施粉黛,整个人有一胀浑然天成的秀气,姜聆月看她很是面善。
比之杜俪,崔寸心倒要健谈些,看得出来是个心有成算的。三人原本相谈甚欢,一路游园赏景,好不快意,到了个拐角,竞与一群乌泱泱的人不期而遇。
姜聆月打眼一看,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了。那群人里,除了她前头腹诽的王映容,末尾还缀了个身着骑服的李运,当头一个女郎,丽色艳妆,满身翡翠、波斯石、鸽血石作配,长相极具异域风情。姜聆月一目了然,想必这位就是蜚声中外的夷光公主了。接下来发生的章程她已经烂熟于心,与在湖心亭“偶遇"王映容的章程大差不差,熟悉到让她觉得是当时的情景重现了,唯一让她讶异的是,这位夷光公主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崔寸心提点她,是因公主的生母就是汉家女,姜聆月道,不怪乎她的眉眼间有汉人的婉丽之感。
她眼看着夷光公主的嘴张张合合,口中吐出的,无非是些试探、打压的言语,旁边的王映容不时帮腔,都是点到为止,不露一丝痕迹。毫无新意的戏码,但是比起礼官唾沫横飞的、皱巴巴的脸皮,和她挥打的、笨重的木梃,这一幕至少赏心悦目,而且言行温和得多,可是这不代表她有那么多耐心,在这拖上个日久天长的,正要翻脸,后头一直不出声的李运,突地不耐烦地往前走了两步,喝止道“竟有这么多话要说,为何不回屋里头去?在这煞什么风景。”
说完,一扬手里的错金鞭,头也不回地走了。夷光浑身一僵,面上青红交加,张了张唇,想要斥责两句李运,被身旁人拉住了,王映容面色也不大好看,五姓高门里,成了天家的陈郡谢氏不必分说,公认的世家之首清河崔氏,现下陇西李氏是与之齐名的,毕竞武将家掌兵马钱粮,腰杆子硬得多,王家是后起之秀,对上姜家都要三思,不必说李家了。若不是王瓒手段足够阴狠,圣人为了制衡,也格外提拔王家,加之种种机遇,王家岂有日后的不可一世。
是以个个蔫了势头。
姜聆月还在回想李坛离去前的情形--这位飞扬跋扈的李氏女,仿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这是何故?
正在她思量之际,王映容走上前来,她和她阿兄的性子如出一辙,像极了密林里阴冷冷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