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豫州侯一战后，孔甲的内心已经对“祥瑞之兆”产生了动摇，可群臣以及民间的百姓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所谓“孔甲饼”，便是那镇国神兽鳄鱼的血肉制作而成的肉饼。
“三枚铜贝换祥瑞，吃了能见真龙爷！”
某日朝会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蓍草。
“青州八百里加急，东海现青龙！”
殿外忽起怪风，卷着黑市叫卖声灌入：“祥瑞炊饼！两枚换卦象！”
箭书字迹混着鱼腥，正是三年前沉尸鸣条水泽的谏官独门墨方。
碎片飞溅中，镇国将军的剑柄扫落殿帷，露出后墙暗格里发霉的《祥瑞实录》，竹简上赫然记载：“癸巳年，令司工监以陶土仿制玄鸟玉坠三百件备用。”
“开祥瑞库！”嘶吼震落梁间积灰，殿下大臣面面相觑，偶有几人汗珠从额间滑落。
夜明珠是鱼目涂了荧粉，凤凰羽乃孔雀毛插着竹签，“千年玄龟”腹甲内壁刻着“司工监甲午年制”。
此时的孔甲无奈扶额苦笑。
一旁侍立的镇国将军撇嘴暗言道：“王上您深信鬼神之说，迷恋祥瑞之物，吾等臣子又可奈何啊！”
恍惚间黄帝驾龙而至，那龙竟生着鳄尾鹿角，口吐豫州方言：“恁个鳖孙，可算醒啦？”
宫墙外卖货郎摇着鼗鼓唱新曲：“玄鸟折翅呦神龙逃，青铜鼎里煮年糕...”
“寡人...欲济世...”
大祭司端来鸩酒的手直颤，这是孔甲亲自下令所为，一旁还落着一枚解毒丹。
“王曾夜巡兽苑，见饿殍而泣，旦日仍问祥瑞。”
抬头只见那秃头老贼爬上殿脊，挥着桃木剑对月狂舞，假发套被夜枭叼去筑了巢。
九鼎化炊模：镇国将军熔了铸有“受命于天”的青铜鼎，浇铸成三十六枚饼模，阴刻“去妄”二字。
模具开炉那日，三只乌鸦衔着碎渣飞向诸侯封地，落在豫州侯案头成了“天降陨铁”。
首炉饼香飘散时，围观百姓惊见蒸汽凝成鳄形，齐呼“神龙显灵”。
这戏法反倒让孔甲饼日销千枚，连叛军探子都偷买充饥。
后来每逢暴雨，总有人家墙头浮现朱砂写的“荧惑守心速解法”。
史官正襟记载：“甲辰冬，王崩，谥元，葬钧台。”
当夜狂风掀翻灵幡，有人听见废墟里传来鳄鱼哨声，循声只见三十六枚饼模在月光下泛着青铜冷光，纹路竟与当年玉龙辇的图纸如出一辙。
玄鸟辇图纸：夹层塞着冀州水渠改造图，边缘批注“此处省下青铜三百斤，可铸农具四十把”，墨迹被虫蛀成筛网。
底层竹简：记载某夜孔甲巡城见饿殍垂泪，翌晨却问“昨日祥瑞何在”。简背密布指甲抓痕，似有万千未尽之言。
风过处孔甲饼碎屑纷扬如雪，落地竟生出带龟裂纹的麦苗。
孩童们追着风跑，鞋底沾的泥巴都似笑弯的嘴角。
把荒唐揉成团，就着岁月下咽，待春来生出带刺的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