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城的朱雀大街上,青铜酒爵与陶豆碰撞的脆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这位新天子轻巧地从九层玉阶上蹦起来,拎着玄色冕服的宽大袖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宗庙门口的青铜神兽跟前。
“昨夜寡人梦见乘玄鸟遨游!”
底下八百诸侯的膝盖刚离开蒲席,又被这声吆喝吓得重新砸回地面。
鲁国使臣的嘴角抽搐得像抽了风的门闩。
他跪坐在东侧廊柱下,左手藏在宽大袖袍里死命掐着大腿,右手悬在竹简上方抖若筛糠。
只是笔锋拐弯处多了个可疑的墨点。
午膳时分,当膳夫们抬着整只烤乳猪进入明堂时,姬瑕猛地从王座上弹起来,抄起案几上的青铜匕就往房梁上掷。
新天子指着根本纹丝不动的帷帐大喊。
大司徒姬奭看着插进横梁的餐刀,默默把预算册上“宗庙修缮”的项目改成了“兵器维护”。
某日朝会进行到“各地灾情奏报”环节,兖州牧正说到“今岁蝗虫过境”,姬瑕就拍案大笑:“蝗虫?此乃天赐神兵!”
主管农事的司徒当场昏厥,醒来后抱着柱础哭嚎:“那蝗虫穿上盔甲还怎么用火烧?”
春分祭日那日,他嫌弃传统六佾之舞不够气派,亲自设计了“百鸟朝凤”的新式祭舞。
围观百姓还以为宫里在搞珍禽异兽大甩卖。
他让人用三百片金箔打造了翼展丈余的翅膀,结果刚摆出个金鸡独立的造型,就被突如其来的南风吹进了祭酒缸。
太卜举着裂成蛛网状的龟甲高呼,全然不顾自家大王正顶着满脑袋黍米酒从青铜尊里往外爬。
要说最遭罪的,还得数那些南方来的使臣。
吓得使臣们膝盖发软。
彼时姬瑕正试图给鳄鱼牙齿镶嵌珍珠,说要做出“震慑四夷的瑞兽”。
那日姬瑕举着新发明的“青铜扩音器”宣布要修建通天塔,姬奭当场把算筹摔成了两截:“陛下可知去年洛邑观星台耗尽了五年的漆料储备?”
“大司徒此言差矣!”
老臣看着羊皮上歪七扭八的墨迹,认出那分明是前日膳房丢失的菜单背面,上面还沾着块可疑的酱渍。
但谁也想不到,真正让君臣矛盾激化的,竟是件芝麻大的小事。
当夜值班的库吏看着满地狼藉,抱着仅剩的半筐贝壳哭得撕心裂肺。
不过要说最让宫人胆战心惊的,还是昭王心血来潮的“微服私访”。
某次在市集听到商贩抱怨税赋太重,竟当场宣布免去镐京三年赋税。
后来这些欠条被商人们装裱起来挂在店门口,倒成了招揽生意的金字招牌。
那日楚使献上包茅,姬瑕捏着这捆用来缩酒的茅草突然放声大笑:“楚子贡品如此寒酸,定是缺了王道教化!”
当龟甲在火上裂出凶兆纹路时,天子直接抄起铜爵泼灭了卜火:“此卦不算,重来!”
大司徒揣着空空如也的账册去找周公后代。
膳房总管正往楚使包袱里塞金饼。
而我们的昭王陛下,此刻正趴在地图上研究汉水走向,时不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