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烂肉混合着干枯的柴火、反刍物的草酸裹着铁链锈屑。
白寿手握藤木拐,扫视四周。
正院一片狼藉。
脚下,鼎足缠绕的锁链无风自动,将满溢的“汤汁”震出细密涟漪,映着穹顶扭曲的骄阳,肆意糜烂。
白寿认得,这就是寿处子。
但仔细看,还能在它翻滚的罅隙,瞥见那蜷曲在皮质下的五官。
它们被卷入臃肿、堆叠的皮囊间,宛如一朵朵绽放在花耻中央的彩色肉瓣莲。
可这究竟是自己导致的,还是另有缘由呢?
诵经的耄耋在赎罪;
自己是负责盛纳的容器。
可这一切只在眨眼间就被打破。
跪伏在地上的罪人变成了祭品;
寿处子胀的不像样子;
“嗯……是我搞砸了吗?”白寿吸了吸鼻子,险些打嗝。
堆在不远处的黑色包裹窸窸窣窣的声响。
白寿小跑过去,抓起白骨,双手捧到胸前蹲在地上。
骨端微颤,白寿感受着指尖的触动,眨眨眼:“师父,你说这不是我的错吗?”
骨头震抖个不停。
“好吧,我相信骨师父。”
尤其看这满院狼藉,颇似饿殍遍野之景,他就感到烦闷。
白寿想起祭祀举行时,自己并没有在正院看到那位脸色惨白的道童,想来他应当是一直在东院呢。
如此想着,白寿把骨师父塞回包裹里,挎在肩上,手提着灯师父往东院走去。
白寿边走边喊。
“奇怪,张放哥哥人呢?”
接下来一刻钟,白寿仔仔细细找遍了整座黄虚观,都没瞧见那位白脸道童的踪迹。
一抹突兀,让他觉得右肩颈处硌得慌。
“东边……真的在厨房里?”
走近过去,他能明显闻到这些缸里传来的难闻气味。
结果随手打开一个,里面赫然躺着一块大肉。
同时这也意味着,所有堆放在厨房的食料——
罪人变成了祭品,原以为的祭品却只是平日的食物……白寿绞尽脑汁的想着,可仅凭他十二岁懵懂的学识,始终参不透其中意味。
游走在腥臭间,白寿认真寻找,每打开一个盖子,心底都覆上一层阴霾。
“啊!!!”
他惊恐的看着只比米缸高出个脑袋的白寿,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什么恶鬼猛兽一般。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已经没什么寿命了,求求你不要吃我啊啊啊!!!”
他试探的挥了挥手,小心道:“张放哥哥,是我呀,你……”
“我没有寿命,我没有寿命!”
话音未落。
鲜血直流。
和其他的那些缸中嫩肉一般无二。
白寿眼巴巴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把白骨掏出来,噘着嘴道:
白骨颤动,给予了否定的答案。
“嗡嗡。”
“现在就走?”
这回白寿答对了。
“那好吧。”
回到前院,这里还是那样诡谲。
有山羊下颌垂落的血线在青砖上画着不知名梵文;
数十具牲畜尸体,无不整齐划一,保持着跪拜的姿势,面朝铜鼎。
“等我找到师娘,到时候带着师娘再来看看你们。”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一根藤木拐横在门口。
可他刚要低头,颈部忽感骨锥刺痛。
白寿吃痛,伸手拍了下,扭回身。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性生物“破茧而出”,手里攥着根近乎一致的藤木拐,飞快朝自己俯冲而来。
白寿勉强辨别出对方轮廓,本想着打个招呼,可见他这般狠厉怪异的模样,不由得下意识抡起手里烛笼。
“哗啦”一声。
火焰从张归老道的眼中飞速蔓延,顷刻间,他便化作一块人形焦炭。
空中燃爆的浪花变成了火焰;流淌的潮汐发出刺眼的光斑——
只一瞬,黄虚观就变成了炼狱。
白寿大喊一声,也顾不得什么道长,抓紧向外跑。
再抬头看,满眼废墟。
白寿“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双臂环绕,抬头望天,想不出个所以然。
长留山脚。
这时,一位弟子从后面走来禀报道:“副门主,三长老他们已经去请门主出关了。”
弟子退下,他继续在此等待。
蒋恒伴着日落踏空而归。
蒋恒闭着眼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但这又算是一种回答。
“明明任务都已经结束了,到底是谁又安排他们去枯骨山的。”
自从那日蒋恒带领叶文昊三人回到长留山后,宗门上上下下都在忙碌七鬼令一事。
于是他立马把这件事告诉了樊云,自己则独自追寻。
“需要让长老们带队再搜寻一遍吗?”蒋恒问。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