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韫知与张允承的马速本就不快,此刻更是被甩在后头。山间雾色未尽,春草青青,马蹄缓行间,四周一时只余下风声。张允承见周围无人,低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十足认真,“让陛下赐你诰命的事,不是我安排的。我不会做这种事,也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将你绑在我身边。他语气坦然。
姚韫知侧头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我知道。”二人牵着缰绳,顺着山间小道缓缓而行。
走了几步,姚韫知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次来行宫,是父亲提议的吗?”张允承摇头,“我不清楚。朝堂上的事,父亲从不肯与我多说。”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看得出来,父亲如今颇得圣眷。”姚韫知轻轻一笑,笑意却是虚浮的,“是啊,如今陛下不喜太子,自然是魏王一党的人得宠。陛下信得过魏王,魏王宠幸的人,便都占尽了春色。”张允承默然,似是无话可接,只轻叹了一声。姚韫知看了他一眼,语气忽然冷了几分:“只是允承,你也知道,魏王贪墨赈银的案子,才刚刚把你父亲牵进外宅风波里,你这个做儿子的,总该劝他避嫌才是。”
张允承神情有些惘然,低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父亲面前,从来都说不上话。”
姚韫知闻言,眉心一动,知道自己语气重了些,算是迁怒于他了。她稍作停顿,轻声道:“对不住。”
张允承没立刻回应,只低头看着脚下青石小径上的马蹄印,半响才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越来越讨厌我了。”姚韫知一怔,随即摇头:“没有的事。”
她的语气依旧温和,却透着一丝疏离,“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我从来分得很清楚。”
张允承听她这样说,涩然道:“韫知,我知道你对父亲有偏见。听说了袭香母亲的事时,我也很难受。”
他说到这里,眼神闪了闪,像是喉中有块结哽着,过了半响才继续,“可即便他做错了事,那也不意味着别的恶事,也都与他有关。”他抬眼看向姚韫知,眼中有一丝挣扎,“魏王贪墨、侵占田地……朝中虽有风声,说我爹与魏王交好,可谁又能拿出真凭实据,证明我爹真的参与了其中?姚韫知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张允承见她不答,又道:“我从小就知道父亲是什么性子。他的野心,他的冷酷,他的精明,我都看在眼里。可你若要说他是那种会为虎作怅、坑害百始的人,我真的不信。”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用尽全力辩白,又像是在恳求一丝理解。姚韫知平视前方道:“你放心,你父亲若真没有和魏王勾结在一起做那些事,宜宁和太子是不会构陷诋毁他的。”
张允承闻言,神色微动,但什么也没说。
马蹄声踱得缓慢,正行间,忽听身后有人唤了一声:“姚姐姐。”姚韫知闻声回头,只见一名少年快步赶来。她展颜一笑,声音温和:“阿栩,你也来了。”萧栩微喘着气,上前一步,眉眼中带着少年特有的明朗,“不止我,太子哥哥也来了。”
说着,他的余光瞥见一旁的张允承,虽神情不甚情愿,还是规矩地拱了拱手:“张大人。”
张允承这才略一颔首,语气温和:“臣见过七皇子。”萧栩显然无意在他身上多做停留,神采飞扬地说道:“太子哥哥已经与人比了好几场马,每次都赢,我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便想着来拉个救兵。”话音刚落,还未等他开口相邀,张允承便提前婉拒:“我恐怕不行。”萧栩看向姚韫知。
姚韫知微笑着摇头,“我也不过是个外行,便不去凑这份热闹了。”萧栩顿时显出几分沮丧。
他低声嘀咕着:“若姐姐一直避着太子哥哥,两人心心结未解,那我想见这个的时候就得避着那个,终究不是个法子。”他这一番话说得坦率而直白,姚韫知听了也有些为难。若是将张允承留在此处,似显冷淡无礼,可若带他一道前去,又怕太子生出不快。
正踌躇间,张允承已体察到她的犹豫,温声道:“不必顾及我,我正好想一个人走走。”
姚韫知朝他点了点头:“那我便随阿栩去看看,你骑马当心一些。”岔路口分道扬镳,张允承牵着马,独自踏上另一条山径,背影在晨雾中渐渐远去。
萧栩忍不住回头望了望,犹豫道:“张大人似乎待姐姐很好。”姚韫知没有作答,眸光微敛,神色莫测。
片刻后,萧栩又道:“不过……若是怀序哥哥还在,他一定会待你更好。”这句话落下,姚韫知只觉心口狠狠一震,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击中。萧栩察觉到她的情绪起伏,低声道:“我不是要触碰姐姐的伤心事,只是…他四下张望,确认无人之后,才压低声音继续道:“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不敢问兄长,也不敢问宜宁姐姐,所以…才想来问问你。”姚韫知心跳陡然加快,一股莫名的不安从心底升起。萧栩迟疑片刻,终于问出声:“姐姐觉得,任九思这个人,如何?”姚韫知对所有人都已习惯了多一分防备,面对这个问题,自然也不敢轻言实情,只淡淡回道:“算是个有急智的人。”说罢,她反问:“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萧栩低声答道:“我不知道。大家都说他不是个好人,可他对我很好,从未像他们说的那样。”
姚韫知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