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棘手的事情等着他呢,但愿他没遇到麻烦。
季松噙着笑靠在椅背上,右手盖在骰盅上一一季松手大,此时五指微微张开,几乎要将骰盅完全覆盖住了;赌场光线有些暗,他身上的衣裳也在暗暗地闪着光;而季松身前光线明亮,半张赌桌上都增满了钱一一
有折痕的银票、收腰的银铤、石子一样的碎银、拿麻绳拴了的成串的铜钱…林林总总的钱堆满了半张桌子;倘若仔细看,那堆碎银边上还有几支女人戴的梅花簪子。
银子前头是一堆人,他们个个眼窝深陷、眼带血丝,都弓着背紧紧盯着骰盅,似乎是饿了十几天的狼,又像是人人喊打的老鼠。在他们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季松手指轻轻敲着骰盅壁。他有一年没进过赌场了。上回进赌场,还是为了故意输钱做戏,为此他还捱了老父亲一顿拐杖,身上的淤青过了半个多月才下去。也是因着那次剿匪,他遇到了一生挚爱。
季松眼神柔和了些,也不再敲骰盅;他打了个响指,在一阵“大大大"的喊声中打开了骰盅,看清点数后头疼地把骰盅扔了出去。又输了。
骰盅在赌桌上滑动,碰到了铜钱串才停下,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季松长指夹起身侧的两张银票,轻轻一甩,挺括的银票便咔咔作响;季松随手将银票扔到空中,自己拎着衣摆起身离去。不想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满脸的笑:“五哥不再玩几局?”
季松心说这人谁啊,自己见都没见过,这人直接喊自己叫五哥,他答应了吗?这人也配?
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季松笑笑:“玩够了,回家吃酒去。”“五哥是玩够了,还是没钱了?“那人面上的笑越发戏谑:“听说五哥爱惜夫人……身上只有二百两银子,这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东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随后是西边,又被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清痰声取代说是爱惜夫人,实则是惧内吧。
“胡言乱语,"季松面色阴沉下来:“让开。”那人又上前一步,面上带着唾面自干的笑:“五哥若是没钱,弟弟孝敬五哥就是……
“咱们男人找乐子,痛快最要紧,何必在意一点金银俗物呢?”似乎是被这人说动了,季松面色渐渐和缓下来,又坐回到赌桌前:“只玩一局。”
出赌场的时候,天边已经现出了几颗惨淡的星子。冷风一吹,季松闭眼舒了口气。
倒不是为了宵禁。虽然有这么个规矩,但很多时候不废而废,何况他身份在呢,有谁敢打他那顿笞杖?
不过是输了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不算多,三两位富商孝敬他,也就补上了这个亏空;虽说他爱惜官声,没做过这事,但只要他想,有的是人往面前送。可要是再来几回赌场、欠下个万八千两银子的赌债,他或许就得借下印子钱,再做些卖官鬻爵的事情了。
真做了这事,少不得被人抓住把柄,日后恐怕会受制于人。想着季松大步朝前走一-天暗了,他夫人累了一天,他得赶紧回去。他走得急,又想着别的事,不想迎面撞上个汉子一一那汉子中等身高、平庸面目,瞧他面容和没瞧没什么区别,只是一身灰扑扑的衣裳看得人心烦。
刚好撞上季松的霉头。
不等季松动作,随从一脚瑞到那人肚子上:“没长眼?”汉子被随从踹得跌倒在地,偏生一语不发,瞧得随从更气了,拽着他衣领把人抓起来就要扇他,忽然发现身后围着许多人。“放了他,"季松抿唇道:“回去。”
随从不敢违背季松的命令,原先握起的拳头滑了一圈后,又缓缓落在身侧,最后恨恨放开了他,嫌恶地呸了一口。那人并不敢惹事,弓着腰快步跑开,直直奔着某处而去一一方才随从合上拳头时,有意无意指着的方向。季松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赌场里气闷,又满是酒气汗臭,他不洗澡,被夫人发现端倪了怎么办?因着要置办待客的宴席,厨房里现下还有许多人,热水也源源不断地供应着,洗澡倒很是方便。
等他回了屋子,习惯性地先到夫人身边知会一声,刚好看见她面颊通红、满头大汗。
季松心头一紧,忙伸出手去试她额头温度,果然触手滚烫。季松绞着毛巾为她降温,又吩咐人去请大夫。怪他,忘了她身体孱弱,根本经不起折腾,居然安心地离开她。又是熬药、又是擦身地折腾了大半夜,沈禾身上的温度总算退了,睁眼迷迷糊糊地望见季松,想要去抓他的手,却无力地半道就跌在床榻上。她道:“季松,别告诉爹娘穗儿。”
季松说好,内心越发烦躁了。
瞒着穗儿不难,可爹娘又怎么瞒得住?
沈禾说完了话就昏昏睡去,次日凌晨才又醒过来,正巧望进季松有些凹陷的眼睛中。
沈禾有些心虚,下意识扭过头去,又听见季松阴沉沉的声音:“苗儿,你昨天吃了什么?”
吃了……两块荷花酥,半茶壶的冷茶。
沈禾更不敢看季松了。
季松头疼地闭了闭眼,用力捏着眉心:“再有下回,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宁远侯府。”
沈禾嗯了一声,不敢反驳,又怯生生地望着他:“子劲,你昨天吃了什么?″
季松睁眼望她许久,转身打开窗户通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