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儿媳惶恐。”
“子劲少年英杰,为人也稳重有担当,儿媳能嫁给子劲,才是多年修来的福分呢。”
这话说的不错,夸季松夸得很细致,季松确实有担当;虽然恭敬,却也不至于贬低自己,因此只说季松品性、而没有说季松的出身。不卑不亢,不错。
季侯爷越发开怀了:“不用急着给他说好话。”“他喜欢你,自然对你百依百顺,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捧到你面前来。”
“他脾气啊,"季侯爷沉默许久,颓然叹气:“总之,你好生看顾着他,就算是大功一件了。”
看顾?
是看管照顾的意思吗?
沈禾有些疑惑,却依旧毕恭毕敬地回答:“儿媳自当好生照顾子劲。”季侯爷摆摆手:“他应该也回来了,你去和他吃饭吧,我一个人走走。”沈禾应是,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刚刚出了院子,沈禾就松了一大口气一一
她好紧张啊。季侯爷何等人物?他一辈子杀的人有几千几万,把他画像贴在门上能不能辟邪不清楚,但东虏畏他如虎,一边隔着血海深仇、一边喊他爷爷沈禾不明白为什么喊他爷爷,季松便昂着脸示意她亲过去。她轻轻亲了一下,季松方才说出原委一一普通人会称呼猛将为爷爷。如今沈禾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黄毛丫头独自面对季侯爷,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公公、自己要叫他一声爹,沈禾还是觉得紧张,回过神来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她缓了缓,手拿帕子轻轻扇了几下,方才回了自己院子。院子里,季松已然在等着了一一
屋檐下挂着灯笼,再加上皓月皎洁,因此院子里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展现在眼前一一
桌椅都摆在了院子里。桌子上满满当当地放着饭菜,可周围却放了三只椅子一一
两只给季松与沈禾坐,另外一只椅子上放着一只广肚细颈的白瓷瓶,里面插着十几枝馥馥生香的桂花。
金黄色的桂花星星点点地点缀在茂密的叶子上,香味盈满了整个院子。再看看,季松怀里还抱着个……娃娃?
“你抱着个什么?“沈禾不敢置信,心道他上午还嫌弃孩子们多呢,这会儿怎么转了性子抱着个娃娃?
“酱鸭,"见他过来,季松笑着解开包裹,顺手将毯子放在了桂花后头,这才打开油纸包:“上回说有个酱鸭好吃,这会儿买回来了。”移开了手,季松将放在桌子下头的椅子拉了出来:“快过来,你还没吃晚饭呢吧?陪我吃点。”
沈禾慢慢坐下,眼睛一时亮了:“你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季松也笑:“吃螃蟹嘛,哪里少得了这个。”秋天螃蟹肥了,前几天他夫人跃跃欲试,让人蒸了螃蟹,还让人煮了一壶惠泉酒。
惠泉酒里不知道加了什么香料,闻起来带着草木的芳香;他夫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拿着一套蟹八件,认真地将一只螃蟹扒开。季松瞧着那一堆剪刀锤子一阵阵胆战心惊,生怕他夫人一个不小心伤到自己,好在他夫人动作相当熟练,他便渐渐放下了心,眼睁睁看着他夫人花了好长时间将一只螃蟹的肉全部挖出来,又悉数放回到蟹壳里。剥完了,他夫人兴高采烈地洗了手,端着蟹斗要来喂他。季松没好意思吃。
一来他不爱鱼虾蟹,总觉得不够香;二来他夫人花了老半天功夫剥了只螃蟹,但也就一两口的量,他吃了挺不合适的。夫人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顾虑,笑着说她吃不了这么多,只拿着小勺子挖了两口,余下的一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这会儿人也到了,季松兴致更高,夹起块鸭腿就往沈禾嘴里塞,却被她扶住了手腕:“等等,这个味重,要是先吃这个,吃别的就没味道了。”季松说好,转手将鸭腿送到了自己口中一一反正有两只鸭腿,两人一人一只,刚刚够吃。
这边季松不时送点清淡的饭菜到沈禾口中,那边沈禾专心致志地剥螃蟹,不过这回剥出蟹黄来,沈禾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将蟹黄放到蟹壳里面,反倒放至到了米饭中。
金黄灿烂的蟹黄与热腾腾的米饭混合在一起,因为只用了一小口米饭,米饭的颜色很是浓烈,碎金一样。搅拌完了,沈禾将这口米饭送到了季松口边:“你应该…喜欢这个。”
季松毫不客气地吃了下去,渐渐咀嚼出一口清甜来。剥完一只螃蟹,沈禾洗了手,方才开始吃饭。中秋过得很快活,但季家人的快活却不是因为中秋,而是因为季侯爷留在了京城一一
季松那条胳膊断的很值。
面君时皇帝想让季侯爷去五军都督府任职,还说他谋略过人,宝刀未老,如今天下汹汹,正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
季侯爷故作老迈之态,说自己从军多年,浑身的暗伤隐痛,日常生活都费劲儿,若是去边境冲杀,他自然愿意马革裹尸,报效家国;可惜他如今头脑混沌,老是犯糊涂,恐怕不能担此重任。
皇帝肉眼可见的失望,最后强笑着要季侯爷不要多想,说人老是福,他回家好好养伤就是,日后成了人瑞(1)也说不定呢。季侯爷伏地跪拜,叩谢圣恩。
其实季侯爷浑身的暗伤隐痛不假,但不至于连五军都督府的事情都做不了,只是他脑子没糊涂,故意退了下来一一他五个儿子,长子在京城待着,二子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