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枯槁的手忽然紧紧抓住床帐,“如今可好!今儿5上刑部的人来搜查,竟然在她妆奁最底下翻出落胎药的方子……这就是谢氏教养出来的好女儿!”
清音垂下眼眸,不着痕迹地掩住嘴角的冷笑。何止是落胎药?那夜赵殊的暗卫从徐清滟闺房里搜出来的东西,可比这更不堪,那绣着并蒂莲的肚兜,李元宁私下赠送的避火图,还有沈璋亲手写的淫词艳曲,哪一样都足够让徐家在京城抬不起头。“李夫人今儿早上往刑部递了诉状,告她勾引自家嫡子。"老夫人抓起药碗,狠狠砸向窗外的梅树,“她拿着肚子里的野种要挟沈家加聘礼,转头又跟李家要避子汤,她当自己是勾栏里的粉头吗?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怕是连肚子里野种的爹是谁都弄不清!"老夫人说到此处,枯瘦的手陡然用力,“真真是家门不幸!”
这时,窗柩忽然被北风猛地撞开,前院正堂隐隐传来徐臻的怒斥声,混着打砸声,徐府上下一片鸡飞狗跳。
“那个作死的孽障,自己丢人现眼也就罢了,还要连累阖府女眷的名声!”老夫人提高音量,枯枝般的手指指向东边牢狱的方向,“你爹今日被御史台连参了五本!说他治家不严,养出这般不知廉耻的口口,连带着李家原定的亲事也黄了!往后啊,全京城的人都要戳我们徐家姑娘的脊梁骨!我这把老骨头,就算烂在泥里也没什……”
老夫人一把拽过清音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可你三妹妹、四妹妹还没到及笄的年纪,往后可如何在人前抬头?你是不知,如今你三妹妹去国子监送冬衣,祭酒夫人竞然当众说,徐家的女儿都该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祖母,“清音将严嬷嬷递来的药盏凑到老人唇边,柔声劝道,“您这身子最忌忧思,切莫为了这些腌攒事儿气坏了身子。”“万幸……万幸你再过几日就要出阁了。"老夫人就这她的手把药汤印尽,旋即像是突然泄了气,瘫倒在锦枕上,“外头传孔四公子养着扬州瘦马的事,你就当没听见。”
老夫人剧烈咳嗽起来,痰盂里顿时晕开一片血丝,“横竖男人都是三妻匹妾的,他肯许你凤冠霞帔进宗祠,总比在这吃人的宅子里熬日子强。”“孙女明白。“清音拈起帕子,轻轻擦拭着老人额角的虚汗,“正妻的名分,可比乱葬岗里的孤魂体面多了。”
混着药味的泪水,“吧嗒”一声砸在清音手背上,老人枯槁的指尖几乎掐进她的皮肉里:“咱们徐家遭了这么大的难,伯府不但没有退婚,今儿早上还送来了十抬压惊礼撑场面。”
老夫人从枕下摸出孔家的礼单,洒金笺上清晰地拓着"百年好合"四个字,“音儿,你可要记住了,那外室再得宠,也不过是个玩物…”话还没说完,前院再度传来一阵喧闹。一个小厮踉踉跄跄地跌进来,哭着禀报道:李尚书家派人来砸了徐府的匾额,还说六公子根本就没碰过徐清滟。老夫人一听,浑浊的瞳孔猛地一缩,攥着清音衣袖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喉咙里"嗬嗬″作响,悲叹道:“孽障啊!我徐家怎就出了这么一个孽障!这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呐!”
“老夫人,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
严嬷嬷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前,托住老人的后心,她朝清音使了个眼色,声音沉稳道:“二姑娘您伤势还没好全,再过几日就是出阁的吉时了,老奴斗胆,恳请姑娘回关雎院歇息。”
清音便借着山栀的搀扶站起身来,行礼退出门外。关雎院的青砖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清音转过垂花门时,瞧见正房廊下站着个身着杏子红夹袄的丫鬟。
那女子听到动静回头,圆圆的脸上立刻绽开一抹温软的笑意,鬓边的珍珠流苏随着她快步走来微微晃动,好似春风轻拂着柳枝。“姑娘可算是回来了!“秋棠手捧着掐丝珐琅手炉迎上来,眼角弯弯如月牙一般,“江姑娘特意让奴婢带着您平日里惯用的安神香,先过来把屋子收拾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意,仿佛连满院的积雪都被这笑容给融化了几分。
山栀愣在了原地,琉璃灯的光亮映着她那满是困惑的脸:“这位姐姐是……瞧这陌生丫鬟浑身的气度,竞比谢氏房里的大丫鬟还要显得从容些。“这是秋棠。”
清音伸手搭着秋棠的小臂,跨过了门槛,“我在……咳咳…在镇国公府养伤的这段时日,多亏了她悉心照料。“说着又转头对秋棠说道:“山栀这丫头胆子小,往后还得你多担待着点。”
秋棠脸上带着笑吟吟的神色,福了福身,接着从袖口掏出一个油纸包:“我常听姑娘念叨,说山栀妹妹爱吃蜜渍梅子,这是江姑娘赏的闽南贡品”话还没说完,山栀的眼眶就红了,紧紧攥着纸包,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暖阁内,屏风后面的柏木浴桶正腾腾地冒着热气,秋棠一边往水里撒着晒干的茉莉花瓣,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姑娘您可别嫌奴婢啰嗦,梅医正特意交代了,这药浴得泡满两刻钟才有效果。”
山栀在解开清音外衫的时候,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那月白色的中衣上,浸着巴掌大的一块血渍,已然干结,形成了一块狰狞的褐色痂疤。秋棠见状,赶忙递上一块温热的棉帕:“姑娘您忍一忍,这伤口结痂的地方得慢慢润开才行。”
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