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静静垂着,反倒比她满头的珠翠更惹眼。
礼官的唱喏声适时响起,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宴席上丝竹声不绝于耳,百官们互相敬酒,觥筹交错间一片热闹景象。赵殊时不时给清音布菜,不是糟馏三白里滑嫩的鳜鱼片,就是用晨露腌渍的马兰头拌香干,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可清音却有些心不在焉,手中筷子夹着一块芙蓉糕,半天都没送进嘴里。她的目光时不时飘向东南角那个空着的席位,那里本该是江辞的位置,听说他这两日染了春寒,告假在家休养。
“怎么,御厨的手艺不合口味?”
赵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伸手扶住她险些碰倒的酒樽,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皱眉道,“从方才起就心神不宁的。”清音回过神,将芙蓉糕放回碟中,低声道:“臣女只是有些乏了,许是今日起得太早了。”
殿内熏香浓重,烛火也有些刺眼,她觉得额头隐隐作痛。赵殊“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拿起公筷,挑了一块雪白的鲈鱼脍放进她碗里:“尝尝这个,今早刚从江南运来的,配了新腌的梅子酱。”鱼肉切片极薄,在青瓷碟里像一汪秋水,清音道了谢,用银匙舀了半勺送入口中,酸中带鲜,却品不出太多滋味。
她盯着殿中央起舞的宫娥出了神,忽又听见身侧响起一声叹息。赵殊斟了半杯酒,推到她手边:“菜也不吃,酒也不喝,不知道的还以为孤的东宫亏待了你。”
清音刚要解释,却见孟镕端着酒杯挤了过来。她故意挨着赵殊坐下,娇声道:“表哥尝尝我亲手酿的桃花醉。"她说着就要往赵殊杯里倒,却被赵殊抬手挡开。
“孤这几日身体不适,太医叮嘱过要忌囗。”赵殊夹了块点心放到清音碟里,对孟镕火热的目光视若无睹,“只能辜负表妹的一番美意了。”
他这话说得随意,却让孟镕举着酒壶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清音低头吃鱼,感觉孟榕灼人的目光一直钉在她背上,几乎要烧出个洞来。她吃了两口便搁下筷子,余光瞥见孟榕离她近了些。“神女怎么不多用些?可是嫌宫里的膳食比不得外头的精致?”孟镕斟了杯酒端到她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神女为表哥祈福劳心劳力,真是辛苦了。来,我替表哥敬你一杯。”清音静静看着她拙劣的表演,沉默不语。她太了解这位丞相嫡女、太子表妹的心思,自入宫以来,孟镕明里暗里的刁难就没断过。果然,只见对方肩膀一歪,“失手"打翻酒盏,琥珀色的酒液沾湿了她的袖摆。
“哎呀,弄脏神女的衣裳了。”
孟镕故作惊慌,手里帕子却往清音脸上擦来,明显是要扯她的面纱。清音侧身避开,自己掏出素帕擦拭。
“表妹。“赵殊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殿内的喧嚣静了一瞬。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的点心碎屑,目光落在清音脚边的酒渍上,“御前失仪,该当何罪?孟镕委屈地扁嘴,眼圈泛红:“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她不知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表哥,姑母说让我在宫里住几日,正好可以陪你……”赵殊打断她,语气平淡:“母后近日要闭关礼佛,宫里不便留人。”孟榕心有不甘,还欲说些什么,却在这时,宫娥们鱼贯而入,手里捧着应节的五色丝绳。
往年这时候,都是孟镕抢着给皇子们系绳祈福,今年她更是抢先一步,伸手就要去拿最艳的那条朱红线。
“我来帮表哥系!”
“不必了。”
赵殊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几位大臣的交谈声都停了下来。他看了眼清音,眸光微暗:“按例该由神女为孤系腕祈福,不过神女今日气色不佳,这礼就免了吧。”
席间顿时一静。
清音察觉到数十道视线向她刺来,有探究的,有好奇的,其中最瞩目的当属孟镕的目光,对方看她的眼神满是妒火,恨不能透过她脸上的面纱将她看穿。半响,孟榕带着哭腔哽咽道:“表哥!往年都是我“今年不一样。“赵殊淡淡扫了她一眼,“你不是染了风寒吗?少说话,多养病。"转头又对清音道,“衣裳既脏了,去偏殿换一件吧,孤让浣衣局送新的来。”清音刚要开口说不必麻烦,忽见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在赵殊耳边低语几句。
赵殊面色不变,只是屈指在案几上轻轻一敲,声音透着几分嘲弄:“少师病得倒是时候。”
他顿了顿,又看向清音,目光软了些,“孤有些事要处理,去去就回。若是乏了,先去暖阁歇着也无妨。”
见他起身,孟镕立刻站起来:“表哥要去哪?我陪你…“坐着。“赵殊头也不回地走了,声音里没了半分温度。清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没过多久便借更衣的由头退出大殿。
她在偏殿换好备用衣裳,刚走到回廊,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孟镕气喘吁吁地追过来,从后头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咬着牙道:“神女真是好手段,把我表哥迷得神魂颠倒。"想到方才在人前受的屈辱,她气得声音发抖,“说!你究竞给表哥下了什么蛊?他从来不会这样对我!”清音挣开她的手,平静地看着她:“孟小姐慎言。臣女入宫只为祈福,不敢有非分之想。”
风从游廊尽头吹来,卷起她鬓边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