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她们都明白,对庄箐箐而言,去城中意味着什么。
宋云谣看见她眼底有晶莹水光在流动。
“宋姑娘,我刘巧娘若是对箐箐有分毫恶意,天打雷劈。”她低声道,“我本就是欠她的。”
二人沉默良久,各自平复情绪。
半响,宋云谣问:“你今夜前来找我,又有何意?”刘巧娘却反问,“宋姑娘方才在箐箐屋内,反复试探提醒,又是为何?她坦然道:“不过是将我听到的,复述一遍而已。”刘巧娘摇头,目光炯炯,“我不信。宋姑娘若无心帮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刘夫人,你当真误会了。”
宋云谣轻叹一声。
“我没有你所想那般古道热肠,也无意掺和你的私事。此前不过是看箐箐如此维护你,这才多嘴提醒一句。”
她顿了顿,斟酌道:“虽不知夫人将来如何打算,可……那吴善为恐怕别有所图,还望夫人三思而行。”
宋云谣从不否认自己心思淡漠。
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河,一朝行差踏错就会堕入万丈深渊,实在无力再为另一个身负秘密之人奔走。
只要确认对方对静雪庵与庄箐箐并无恶意,她二人大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就是。
她耐心道:“如今我暂居禅院,尚需仰赖师傅们照拂,夫人之事……实在力有未逮。”
刘巧娘却不甘心,恳求道:“姑娘何不先听听我的请求?”见宋云谣没再拒绝,她深吸一口气,与她说起自己出逃的前情。因生意上种种摩擦,两家早就暗生龅龋,庄箐箐之事如同火星,一夕引燃积怨,两家彻底撕破脸皮。刘巧娘不愿再待在钱家,正欲和离之际,匿税案爆发了。
刘家男丁举家下狱,她四处奔走打点,以期见王攀一面,却频频碰壁。走投无路之际,在钱洪的"指点"下,她只能说服母亲变卖家产填补税款。补齐那莫须有的税款,刘家终于逃过一劫,可她父亲与大哥在狱中受尽折磨、屈辱而死。支柱一倒,刘家就此落败。因为王攀与钱家一层关系,刘家自然将祸根归咎于钱家,连刘巧娘也成了被唾弃的叛徒,被刘家断了往来。
此后,刘家举家迁回祖宅,而她大病一场,险些没能挺过来。可就在她缠绵病榻时,钱洪竞将染坊悄然易主,从前的工匠掌柜被一一替换,巧家坊彻底成了钱洪的一言堂。
待她病体初愈,见深宅内外俱是陌生面孔,她才惊觉自己已被软禁家中,亲信皆散。
直到半年前,刘家生意逐渐好转,举家搬回定阳县。也是在这时,吴善为混进钱家,偷偷见了她一面。
吴善为自幼便来投奔刘家,与刘巧娘一同长大。二人年少时也曾有过些许情愫,最后因钱家的求娶而不了了之。
此去经年,他已年近三十,却仍未婚嫁。吴善为劝她跟自己离开,他会找好住处帮她安顿下来,隐姓埋名一阵,待风波过去,二人便成婚,再续前缘。她同意了。
刘巧娘说得凄婉悲伤,而宋云谣默默听了半响,冷不丁开口。“他给你的筹码,恐怕不止一个将来结为夫妻的口头约定吧。”刘巧娘闻言一怔,脸上愁容还未收起,飞快地闪过错愕。可随即目光一凝,神情从惊讶渐渐转为深沉,似乎透过这句犀利的提问,重新打量起眼前人。她问,“宋姑娘何出此言?”
宋云谣平声答道:“亲长逝世、众叛亲离、基业被夺……寻常人若接连经历如此打击,只怕早白绫悬梁、一死了之。”“而夫人能忍辱负重扛到今日,定是铁打的心性,又怎会为了男人嘴上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就贸然出走,将自己身家性命都交付旁人手中?”听罢,刘巧娘唇角极轻地一扬,像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看向她的眼光带了几分欣赏。
“你猜得不假。吴善为许诺,只要我将钱家一本账目带出来,他就能以此为证据搞垮钱家,助我夺回巧家坊,为我爹、我大哥报仇。”听起来确实桩划算买卖。
可宋云谣疑惑道,“无论他给出的筹码如何,至少你已按他所说逃了出来,为何又要躲着他?”
刘巧娘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就连宋姑娘都能发现吴善为别有所图,我自然也发现了些许端倪。”
见她有所保留,宋云谣反倒松了口气。
“既如此,想来夫人已经另有打算,那我便祝夫人早日查明真相,得偿所愿。”
刘巧娘抬头看她,“宋姑娘果真不愿帮我?”她有口难言,“并非是我不愿,只是我也有苦衷在身……若要帮刘巧娘,免不了卷入钱刘两家的官司,她本就不欲在人前露面,更何况两家多少还与王攀有所牵扯,她实在不敢招惹。刘巧娘却道:“若我承诺,将来事成,愿将巧家坊五分之一干股赠予宋姑娘呢?″
宋云谣忙道,“夫人,此事与钱财无关……“四分之一。”
她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如今处境不比夫人好多少。你不便露面人前,我亦是如此。出了这静雪庵,又如何帮你?”刘巧娘置若罔闻,“三分之一。”
见她油盐不进,宋云谣也不由得沉下脸,心中微微愠怒。“夫人为何非抓着我不放?我头脑愚钝、性子粗直,只怕会坏了夫人谋划。”
硬声说完,末了,她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