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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灯(3 / 4)

路罢了。她伸出手,轻轻拨乱水里的倒影。

“沈公子出身富贵,或许未曾尝过走投无路、委曲求全的滋味。活到那份上,是没有什么规矩、体面可言的。抓住一根稻草就能活命,谁还会在乎那姿态丑陋与否?”

沈不器沉默下来。

他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也想告诉她,自己从未觉得这无伤大雅的“破戒"是什么过错。

清规戒律下隐藏的私欲并非稻田里的杂草,为了收成只能将之除净,它更像石砖缝里偶然冒头的新苗,格格不入,却也生气鲜亮。可这些话说出口,除了解释自己并非迂腐之辈、在她心里多留几分好感,又有什么意义?

猫哭耗子,假惺惺。

这念头好似一根钝刺扎进胸膛,却偏偏擦心口而过,既不致命,也谈不上舒坦,怎么都不舒服。

沉默半响,他避重就轻道,“那你要写么?”真心实意的一番话被他轻轻揭过,宋云谣一愣,有些难堪,又有些失落。印象里,他虽不是多话之人,可但凡她有言语,他句句都接得稳妥,从不曾让她的话掉在地上。

莫非是自己得意忘形,说错话得罪他了?

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提起笔,半晌没有落下。他用余光注意着她,微微蜷缩的指节、紧抿成线的唇角,无一不在诉说她此时的无措。

见她这般,沈不器心头酸胀难忍,亦不好过。他嘴唇翕张,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只匆忙起身,假装去香案上挑选河灯,一边小心观察她的神色。直到见她恢复如常,才慢吞吞靠了过去。他问,“竹笔可否借我一用?”

他接过笔,当着她的面,唰唰写下“李子显"三个字,又状似无意地朝她的河灯看去。

纸灯的花瓣处勾画着两个小小的图案,一尾小鱼,一朵梅花。宋云谣并不避讳,只道,“随手画的,让你见笑了。”沈不器不动声色地笑笑,并未多言。

他身上带了火折子,点燃灯芯,将河灯放到水面。宋云谣拨了拨水面,两盏荷花在涟漪中荡开,慢悠悠飘向远处。

二人各怀心思,站在原地静静看了片刻。

有个念头在宋云谣心里盘桓许久,思来想去,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沈公子,那日你说,想请我去府上为令妹做女先生。”宋云谣斟酌字句,既不想拒绝得生分,也不愿拂了他一片好心。“我考虑再三,决定……

可不等她开口说完,沈不器忽然打断道,“这个不急。”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他都无法给予回应。他不想骗她。

而宋云谣不由愣住。

许是发现自己语气有些生硬,他软下声音,温和道,“毕竞不是小事,不必急着给我答复。左右我还不打算归家,这些日子,姑娘不如再与兰姨商议商议为好。”

还需考虑什么?商议什么?难道他认定自己攀附权贵、贪心不足,想牢牢扒住他不放,所以婉言拒绝?

心慢慢沉下去,宋云谣紧紧盯着他,强撑笑意。“嗯,好。“她顿了顿,“还有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她需要确认。

“沈…她深吸一口气,故作调侃道,“…三郎如今知道了我的名姓,我却从未听三郎说过自己真名,未免有些不公平。”话音落,只听林风飒飒、流水潺潺。

宋云谣脸上的笑愈发僵硬,而他沉默地立着,半响,终于开口。“我表字含章,倘不嫌弃,宋姑娘唤我含章就好。”蜿蜒的溪水送走最后一盏河灯,明暗闪烁的烛光消失了,溪涧边霎时昏暗下来。

黑暗中,二人彼此回避着目光。

宋云谣嘴角还噙着笑,双目却死死盯住他的衣禁。那用金线绣成的暗纹隐隐浮动着,含蓄而奢靡。家财万贯者不在少数,最难得的却是这份藏秀的眼界,不显山不露水的风流,那是岁月的珍贵赠礼,是千金难买的世家底蕴。也是,这样人家出身的公子,怎会与一个不知来历的山野"寡妇"扯上关系?就算一时少年心性,头脑发热说些不知深浅的话,待清醒下来,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难怪…自打从处州回来后,他便寡言少语,冷淡下来。原来不是累着了,是想通了。

宋云谣轻轻笑了下,从脖颈间取下那枚碧青竹纹玉佩。她低头摩挲两下,玉佩上还沾着她的体温,温温热热,不知他摸到可会觉得恶心。

思及此,她又不禁在心底哂笑。

管他呢。真被恶心一把,也是他活该,自己吃个教训。她轻言细语道,“恩师生前所赠……这般贵重之物,沈公子还是自己收好,莫要再交予旁人了。”

说罢,她将玉佩递到男人面前。

“沈公子,多谢你一直以来的照拂。只不过,有句话还是容我说完罢。她停顿片刻,一字一句道,“宋某学识粗陋、为人愚钝,担不起为沈家小姐教书的重任,还劳公子另觅高贤。”

说罢,见沈不器仍无言站着,丝毫没有接过玉佩之意,她咬紧下唇,将玉佩不轻不重拍到他胸口。

“收好,若是磕着碰着,倒是我宋某的过错了。”松开手,确认沈不器接稳玉佩,她利落转身,没有丝毫留念,快步离去。沈不器僵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半响,他学着宋云谣的模样,笨拙地将玉佩挂到脖上,藏进衣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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