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流民
同杏儿一路说笑，不多时便到了城外。
天色方亮，城门口车马拥堵，不算宽敞的土路上挤满进城营生的菜农挑夫、柴炭贩子。
马车等待许久，进城的队伍却迟迟不见动弹，窗外隐隐传来争吵声。宋云谣有些疑惑，掀开车帘一看，才发现向来松散的城门前竟设了关卡，数名腰佩铁尺的皂隶排成列，一一检查进出城的车马人群。心神一紧,她不动声色开口问道。
“城里可是出事了？前几日进城时还没这架势。”杏儿见怪不怪道：“还不是那些个流民闹的。”“流民？”
“宋娘子在静雪庵里不知道，这些日子定阳城来了可多流民，一条西大街处处都是躺着行乞的，跪在门口赶也赶不走，吓得做吃食的店家都不敢开张。杏儿半挡住嘴，压低声音，神情愤然。
“今早出城时，我听守城官爷说，竞还有个胆大包天的，夜里翻去民宅里偷盗，还差点碰了好人家的小姐！得亏家中及时发现，这才免遭一难！”“难怪………
得知与自己无关，宋云谣心下稍安，眉头却不由得蹙了起来。几日前，她与林公子进城时也曾撞见拦街乞讨的流民，如今才知他们并非个例。
杏儿点点头，“昨日衙门里便下令，要将流民先赶出城去重新安置。担心之后还有浑水摸鱼进城的,这才设了关卡。”她摸摸胸口，后怕道，“要我说，衙门早该这么做了，搞得人心惶惶的。”宋云谣没有附和，只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何处受了灾，灾情严不严重。况且这么多流民，如何安置呢？”杏儿惊讶地看她一眼，神情略微有些不自在。“这就不知道了……”
正说着，只听队伍前头陡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别碰我一一”
宋云谣探出身子，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瘦弱女人跪在地上，怀中抱着孩子，死命挣脱钳在她肩上的手。“官爷，您行行好，小的真没地方可去了！孩子还那么小，夜夜都在下雨，出了城就没命活了！官爷，小的给您磕头一一”那女人声音嘶哑，双臂死死护着怀中孩子，拼命在地上磕头。“砰砰砰”，一声又一声。
这场面实在令人心酸，杏儿移开眼不忍再看，身旁的车夫、小贩也窃窃私语个不停。
不少与那女人一样被赶出城的流民吵闹起来，挤在门外怨声载道。此时恰有一班小吏又押着一伙刚搜捕的流民过来，正打算将人送出城，见此情形，这班人马也隐隐骚动起来。
领头的小吏一甩棍子，厉声威吓一番，又不甚客气地催促同僚快些解决事端、让出道来。
见此情形，那皂隶脸色愈发难看，一把将女人扯起，粗声粗气道：“再妨碍公务，信不信老子给你丢进牢里！老子绝不手软！”撕扯间，那女人手一软，孩子竟从她怀中滑落，直直摔落在地。女人见状尖叫一声，眼睛一翻，竞晕倒过去。
城门前霎时一静，只听流民中有道粗厚的男声怒喝一声，门内门外的流民霎时暴动，朝皂吏官兵涌去，撕打之间，更有不少人企图混进城中。一众看戏的小贩也慌了神，连忙推着各自的板车往后退。可车马拥堵、无处可退，只能在惊慌中看着众人扭打到跟前，将菜肉柴炭、鸡鸭活禽撞得满天纷飞。
不过眨眼的功夫，情况急转直下，场面一片混乱。杏儿看得目瞪口呆，还未反应过来，余光只见身旁一道白影闪过，宋云谣竞跳下马车，朝城门前飞奔而去！
杏儿急得大喊，“宋娘子！你去哪儿！”
顾不及身后的喊叫，宋云谣飞快冲进逆流的人群，艰难挤进骚动中心，终于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了晕倒在地的那对母女。宋云谣一把将孩子抱起护在怀中，又拍了拍女人的脸颊，想要将她唤醒。可女人双眼紧闭，始终没有一丝反应。
环视周遭，流民与一众差役打红了眼，棍棒破风声、嘶吼惨叫声不绝于耳，若留女人在此，只怕会被踩踏受伤，可是……宋云谣看了眼怀中不省人事的女孩，一咬牙，转身将那女人的双臂挂到肩上，一手护着怀中女孩，一手拽着女人的手腕，艰难直起腰一一说时迟那时快，宋云谣只觉背上一轻，吓得她赶忙转身，却见身后一张熟悉的面孔，稳稳接住了那女人。
沈不器神情严肃，认真而短促开口，“走。”来不及说话，只匆匆对视一眼，宋云谣飞快点头，随沈不器一同冲出了人群。
快步跑到城墙边，宋云谣将那孩子平放在地，解开领口，俯身听了听她胸口的呼吸。
女孩浑身发烫，呼吸粗重，破风箱似的喘息；再看她紧咬牙关、身子僵直，正翻着眼睛微微抽搐，应当是小儿高热所致的惊风。若是处理不当，只怕孩子就要背过气，危在旦夕。宋云谣飞快伸手按住孩子的人中，定了定神，努力回想从前为法真跑腿收药时翻开过的医书……
闭眼再睁眼，深呼吸，胸膛起伏两下，她头也不抬利落吩咐道：“帮我按住她的人中。”
沈不器目光没有片刻偏移，始终紧紧盯着她的反应，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待她松手，立马接上。
只见宋云谣将孩子调整至侧卧，掀开上衣，从袖中翻出一枚铜钱，目光在四周飞快梭巡一圈，抓过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