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僵局
自砚山口中得到肯定答复,宋云谣的心陡然下沉,她一把推开砚山,夺门而出。
秋夜湿寒,青石阶上覆了层薄霜,她卯足了劲儿狂奔,几次险些打滑滚下长阶,却不敢停下。
为什么是兰姨?
难道是自己连累了她?
宋云谣心中惶惶,却不敢细想,只不断催促双腿跑得快些,再快些!夜已深,整座庵堂却好似被吵醒,禅房四处都亮了灯,姑子们披着外袍匆匆来寻她,众人皆是满面急色,来不及解释,只催促她快去庵堂正门。宋云谣仓惶转身,立时朝大门奔去,远远便看见静雪庵门前人影林立,火光摇曳。六七个头戴毡笠、身着布衫的差役被挡在寺内,净念法师带人拦在阶前,双方僵持不下。
“佛门净地,岂有强掳居士的道理?”
那领头的捕快不耐烦道:“老子说过了,衙门差事、公务在身!这人今晚必须带走,还不快让开!”
净念冷眼一扫,声如沉钟,,“恕难从命。诸位官爷若不给出个说法,今晚谁也别想踏出此门。”
“你!那便莫怪我不客气!"捕快横眉一竖,怒而挥手,“给我上!”宋云谣堪堪赶到,就见一众差役不顾净念等人安危,试图强闯出去,当即喝道:“住手!”
砚山亦厉呵一声:“我看谁敢动!”
众人动作一顿,齐齐转头望来。领头的捕快看清砚山,脸色微变,朝差役们使了个眼色,原本放在刀鞘上的手纷纷放了下来。那捕快上前一步,语气稍缓,“砚山小哥,小的听令前来缉拿犯人,还望您行个方便,莫叫弟兄们误了差事。”
砚山心道不好,却不敢回头看宋云谣脸色,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将那捕快拉到一边交涉。
待那捕快一走,宋云谣方才看清,兰姨竟被几个差役钳住臂膀,半身前倾,只能勉强抬起头。
一见宋云谣,她便剧烈挣扎起来,嘴被布团堵住,艰难鸣咽着,朝她拼命摇头。
看见这幅场面,宋云谣只觉浑身热血倒涌,愤怒悔恨如烈火灼心,霎时间将理智燃烧殆尽,她步子踉跄冲上前去,口中尖叫道:“放开她!抓错了!你们抓错人了!不是她,是一一”众人目光哗然,那捕快更是猛地转身看来,而兰姨闻之竞挣开了差役的束缚,刹那间扑到宋云谣身上,伸手死死捂住了她未尽的呐喊。兰姨甚至来不及扯下口中的布条,她额角青筋暴起,一双虎目狠狠瞪着宋云谣,眼珠骇人地凸起,瞳孔震颤,沉默而高声地警告她,闭嘴。宋云谣僵在原地,所有声音卡在喉咙里,再说不出口。不过瞬息间,差役已然反扑上来,钳住兰姨肩膀,将她狠狠制服在地。宋云谣被几股力道重重一撞,竞也摔倒在地。砚山吓得半颗心都快跳出喉咙,忙前来搀扶,可宋云谣好似丢了魂一般,腿脚虚软,浑身使不上力气。
混乱中,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只见昏黄的灯笼下,法真身披袈裟,自夜色中稳步走来。那袈裟半新不旧,浆洗得发白,衣袖上折痕明显,似是刚从衣橱深处翻找出来,襟前用赭色绣着暗纹,是官赐住持的装束。法真脚步不急不缓,手中数着念珠,走到众人面前站定。而她身后,静雪庵上下三十多位姑子也陆续走上前来,默不作声将一众差役围住。
“阿弥陀佛。”
法真双手合十行礼,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在场众人都静了下来。“诸位施主夜访庵堂,怎无人前来通传?若有怠慢,倒是贫尼之过。”那捕快本就不愿惊动法真,见她来了,不禁在心中暗骂一声,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住持这是什么话。小的不过公务在身,得令前来捉拿犯人回衙门审问,又何须惊动住持大驾?”
法真垂眸扫了眼被钳制在地的兰姨。
“依官爷所说,静雪庵是个蛇鼠贼窝不成?既如此,该先将老衲抓去审问才是。”
捕快一惊,连忙摆手,“法真大师,小的可绝无此意!”法真静静道:“既如此,这妇人究竞犯了何事,须得连夜带走?”砚山将宋云谣搀扶起,交给旁边姑子照顾后,也上前帮腔。“你们夜闯庵堂将人带走,若传出去,将静雪庵名声置于何处?”他偷偷瞥了法真一眼,凑近捕快,压低声线,提醒,“你可别忘了,住持是衢州冯家人!”
那捕快果然面露难色。
“…如今案子未审,小的亦无权透露。只能说,这名叫金兰的女人,恐怕同三年前广信府一桩命案,脱不开干系。”而宋云谣闻言,身子骤然一僵。
她不由得看向兰姨,她被差役死死压在膝下,闭着眼,半张脸贴着粗砺的石砖地,面上皮肉都堆成褶子。
她沉默几息,咽下心头的不可置信,只哑声道:“这位官爷,可否扶她站起来。”
差役们一动不动,仍用膝盖将兰姨压在地上,而那捕快亦浑不在意,兀自同法真、砚山说着衙门、公务之类的软话。宋云谣攥紧拳头,低声下气哀求。
“这位官爷,她不会再逃的,求您扶她起来,她要喘不过气了。”钳制兰姨的那差役抬头瞥了她一眼,似是才看清宋云谣模样,面上闪过一丝惊艳。
他乜斜着眼儿将她上下打量,而后意味深长地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