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二位。兰姨生死未定,我不会添乱的。”
此话一出,林锦程与砚山不禁对视一眼,眉间担忧更甚。之后一路无话。行至城外,夜叩城门,见来者是林锦程,守城官兵很快放行。
不多时,马车在县衙侧门外停下,三人不张不扬,悄没声息进了县衙内宅。眼前是个不大的合院,原本空置着,前些日子曾县令将其理出来给沈不器暂住。
正屋改成书房,东厢作卧房,余一间西厢锁着,不知放了什么杂物。宋云谣站在狭窄的庭院里,四顾一圈,不禁想,此时兰姨被关去哪儿了?那击鼓鸣冤的妇人尚且被压着打了四十大板,他们又会拿什么手段对付兰姨。
她怔怔站在原地,明明周遭一片寂静,却仿佛听见了兰姨痛苦的惨叫。“姑娘?"砚山小声唤她,“已经快三更了,要么我把东厢理出来,您先休息一夜?″
宋云谣陡然回神,思绪有些迟缓,停顿片刻才道:“不必。”“那…要不我去外头给姑娘开间客房?"砚山提议。宋云谣仍是摇头,抬手往角落那间茶灶房一指,在砚山讶然的目光中开口。“我去那儿歇一夜就是。”
“不行。“林锦程当即道,“茶灶房怎么休息?连床铺都没有。”砚山亦不可置信道:“姑娘,再是将就,也没有去茶房将就的道理啊!怎能让您睡去那儿!”
宋云谣却低下头,口吻恭敬又客气。
“民女身份低微,本就不该来此,若劳驾二位深夜张罗,才是折煞我了。砚山不想她竞说出这番话,心下顿觉异样,却讲不清哪儿奇怪,正想反驳相劝,又被她轻言细语堵了回去。
“况且茶房罢了,丫鬟小厮们守夜时谁没睡过?怎么我就睡不得?”砚山傻了眼,只觉有口难言。
一一天晓得,少爷何时对旁的女子这般上心过?对宋娘子,那是独一份的在乎、独一份的好。说难听点,他早就将她当半个主子伺候了!说罢,宋云谣躬身行了个礼,不等二人反应,便兀自进了茶房。砚山还想跟上去,忽然被林锦程拉住。
“别管了。“他望着宋云谣背影,神情莫测,“给她备好毯子、软垫,莫叫她夜里冻着,旁的不必多说。”
一一她与沈不器之间,定是出事了。
砚山满心不确定,“……当真?”
等主子来了,见宋姑娘窝在茶房休息一夜,自己不就惨了!林锦程眉间低沉,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不耐烦道,“就这么做。”一一可是与他何干呢?
他从始至终,都不过局外人罢了。
天色将明未明。
定阳县尚隐在灰蒙之中,忽闻马蹄声由远及近,但见四五骑破开烟尘薄雾,自官道上疾驰而来。
为首那人便是沈不器,一身素青袍子,肩披大氅,勒马于城下。他抬首望向城门,面上稍显倦色,可眉宇间锐利不减。最是困乏的时辰,听见城下动静,城门吏揉着惺忪睡眼,自角楼探头。同行者驱马上前,拿出腰牌。借火光看清上头朱字,小吏骤然清醒过来,忙不迭打开城门相迎。
不等城门完全打开,沈不器勒紧缰绳,马蹄急踏,溅起几粒碎石子,人已旋风般卷进城去。
自昨夜得知兰姨,抑或是犯人金兰,被衙门带走,沈不器立时策马往回赶,整一夜都不曾落脚歇息片刻。
秋寒凛冽,冷风灌进衣领,氅衣袍脚被晨露浸得半湿,他身子早就僵了,唇瓣也冻得轻微紫绀,可他不敢停下。
金兰被捕,宋云谣作为她明面上的女儿,定逃不了一场审问。若只一个曾岩还好,有林锦程同两位幕僚先生从中斡旋,未必能波及到宋云谣身上。
偏生卫金事也来了定阳,登时局面便另是一番光景。顶要紧的,便是宋云谣那不清不楚的来历。先前因他与法真等人明里暗里作保,就算拿不出路引、身份成谜,衙门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多加追究。
可卫卓若插手此事,只怕不需半天,就会将她关进牢狱,发后处置。好在送消息的是林锦程,他清楚被关进县衙审问会是什么下场一一那地方,只要进去一趟,不掉层皮都出不来。
沈不器暗自想,四哥就算看在他的份上,也定会伸手帮宋云谣一把,此时只怕已带她躲去别地了。
思忖间,他已行至县衙正门前。
他的护卫早已候在门房,见他来了,同几个差役一齐迎了上来。沈不器翻身下马,不动声色问道:“听说昨夜有人敲了登鼓?眼下犯人在何处?″
“回禀大人……
护卫接过缰绳,一板一眼作答,待门房小吏牵着马走远,方才放低声音,飞快道:
“林公子昨夜带宋姑娘去了县衙内宅,就在您住处等着。”沈不器步子猛然顿住。
林锦程这是唱的哪一出?
将人藏在县衙,确实是个聪明法子,可如何同宋云谣解释?若她发现端倪,猜出自己身份,岂不弄巧成拙?
沈不器在心底暗骂两声,面上却仍淡淡的,只脚下越走越急,衣袍卷起一阵冷风。
穿过仪门甬道,他大步走进合院,四下空寂。转了一圈,西厢锁着,正屋亦无人。
他面色不改,手心却已汗湿。转身推开东厢房门,屋子里有些轻微鼾声,却是砚山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