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是承德帝送她的。
而香囊，是她从前约好了要送承德帝的。
最重要的是，他会在那里看见李止桑。
李止桑长着与承德帝幼时极其相似的眉眼，但眼尾一颗小痣却像她。承德帝会后悔。
她用这些，让承德帝担起了难以承受的悔恨，为李止桑铺了一条近乎于光明璀璨的大路。
但阿娘舍不得死，她想再多看看她的眇眇，看她是如何一点点长大成人的。她不舍得，所以才总是与李止桑说对不起。溢出的泪划过眼尾。
李止桑蹙了蹙眉，神色恍惚地睁开了眼。
她已经许久没有梦见过这些往事了，甚至有时候再想起来时，她记忆里阿娘的脸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好似拢着一层薄雾，怎么瞧都瞧不真切了。那些旧事她也忘了许多。
只是在梦里才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檐下铜铃轻响时，正巧木门也被推开，张如昭轻手轻脚走进屋中，瞧见李止桑已经醒了过来，忙快步迎上前去，问道：“殿下可还觉着有哪儿不舒服么？"大约是昨夜她只穿一席里衣就穿过回廊，今早沈时雨去上朝后，她慢吞吞用完了早膳便觉着意识有些昏沉。
李止桑也没有将这一点儿小事放在心上，与张如昭打了一声招呼便小憩去了。
原以为睡醒便会好，可这个梦里糅杂了太多旧事。这一觉，竟睡出了几分疲倦来。
李止桑摇摇头：“不碍事儿，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才瞧着精神不济。用了午膳我再睡一会儿便好了。”
张如昭面露疑色。
九公主不是第一次因为不想喝药而悄悄瞒下自己的病情了，她心下担忧，便试探道：“殿下可以喝完药后吃两块蜜饯。”言下之意，那样便不会觉着药苦了。
李止桑搀着张如昭下榻的动作顿了一顿，随即她抬眸，十分郑重地说：“我不怕喝药。”
张如昭忍笑，也不敢与李止桑争辩，就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张如昭是瞧着李止桑长大的。
李止桑从小便不爱喝药。
年少时她学骑马，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都不掉一滴眼泪，可临到了要喝药的时候，就眼泪汪汪地怎么也不愿意喝一口。最后是太子殿下喂一口就送一块蜜饯，喂一口又送一块蜜饯，这样才勉强地喝了一碗汤药下肚。
后来李止桑每每生些什么小病，便偷着瞒着，再难受也一句话不说。张如昭为李止桑挽发时，垂眸瞧着镜中映出的苍白面容，怎么瞧都不像是没事儿的模样。
张如昭实在忧心，在为李止桑钗完最后的掩鬓，她才绕到李止桑的身前去，半蹲着抬起手贴上她的额，口中先斩后奏道：“殿下，婢子僭越。”温热掌心贴上李止桑额间，探了好一会儿，感知到手心传来的温度并不灼热，张如昭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李止桑心虚地眨了眨眼，直到瞧见张如昭的面色变得平静，她才理直气壮地哼了一声：“我就说没事儿，阿昭你都不信我。”张如昭温声道歉：“是婢子不好，婢子忧虑过重了些。”李止桑自己伸手去探了探。
实际上，她连这会儿坐在木椅子上都还觉着有几分迷糊，脑子里像是煮了一锅白米粥，正"噗嘟噗嘟″地冒着黏稠的小泡泡。但是……
李止桑抿了抿唇，但是她实在是不想喝药。梳干净最后一点儿碎发，张如昭放下手中蓖子。“沈大人下朝回府时，殿下已经睡了。“她想起沈时雨面容上的担忧，以及沈时雨放在怀中用体温熨着的糖栗子，神色不禁柔和起来，“沈大人为陛下买了爱吃的糖炒栗子，看来当真是念着殿下的。”原先张如昭是担忧的。
她担忧这样匆忙的赐婚会让李止桑葬送自己的幸福，担忧沈时雨日日宿在书房是听信了外边谣言。
更担忧自家殿下日后与沈大人也只能维持这貌合神离的关系。可现如今看来，这沈大人心中也是有自家殿下的。思及此，张如昭笑了笑，道：“婢子现在便去告诉沈大人，殿下已经醒了。”
李止桑心里还在想着那难以下咽的汤药，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汤药那般难喝……
她讨厌喝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吧？
李止桑理直气壮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