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只觉自己脑子里那锅粥"噗噜噗噜″地冒着泡泡,让她连思考都慢了下来。
她仰起头,柔软指尖点在沈时雨胸前补子上那只仙鹤的眼珠子上,蒙着雾气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从善如流地问:“那今日沈大人要留下来与我一起睡觉么?″
李止桑显得十分自然,就好像她问的是"要不要留下用晚膳”一般。沈时雨差一点儿便嘴快地应了好。
他抓住李止桑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眸色沉沉地低头看她。李止桑已经不是他记忆里那个小姑娘的模样了,她显出几分少女娇俏的姿态,衬得那张冠绝京城的芙蓉面更是抓人眼球。他抿着唇,没有回答。
正巧雕花木门被轻轻扣响,门外传来张如昭轻声的询问:“殿下,午膳已经备好了。殿下现在去用么?”
沈时雨牵着李止桑推开了门。
木门开合的吱呀声中张如昭往后退了两步,她的视线落在自家殿下与沈时雨交缠的手指上,面上表情从震惊渐渐转变为了慈爱。她露出十分和蔼的笑意,温声道:“沈大人也在,那就麻烦沈大人带着殿下去膳厅,婢子这就去吩咐小厨房上菜。”沈时雨淡淡点了点头,牵着李止桑便往膳厅去。穿过回廊时,院子里扫雪的翠翠和涣涣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远远地给自家殿下与沈大人行了个里,而后看着他们交缠的手,露出了与张如昭方才一模一样的表情。
直到他们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的拐角,看着檐下那盏小兔灯被风吹得打了个转儿,两个小丫鬟才同时收回了视线。翠翠用手肘戳了戳涣涣,面上喜色明显,她凑过去小声耳语:“我就知道,这沈大人也会喜欢我们殿下的。我们殿下这么好看,谁能不喜欢她呢?”她说话时口中呵出的白雾朦胧了眼前的视线,羊角辫上缠着的红绸带在风里乱舞。
涣涣也轻轻勾了勾唇角。
她难得没有反驳翠翠的话,也小声道:“殿下能开开心心的便好了。”翠翠嘿嘿地傻笑了两声。
她也是这般想的,殿下能够开开心心地便好了。殿下开心,她与涣涣也会十分开心的。
与沈时雨一同用过了午膳,李止桑只觉脑袋更加昏沉了。她本想再强撑着与沈时雨说会儿话,可逐渐模糊的意识却让她瞧起来有些神游天外。
李止桑脑袋一点一点,猛然间又直起身子晃了晃脑袋。她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又侧过脸去看沈时雨,十分一本正经地说:“沈大人,我昨夜没有休息好,我要再去小憩一会儿。”她的尾音黏着软糯的鼻音,像是化开的麦芽糖。沈时雨凝神看着,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张如昭要搀着李止桑回屋时,沈时雨开口叫住了她:“张姑姑,我有些话与你说。”
张如昭疑惑地回身,但主子既是这般说了,她自然是没有拒绝的权利。于是她叫了翠翠与涣涣两个小丫鬟送殿下回屋,又千叮咛万嘱咐地说:“记着将支起的窗格落下,莫让殿下吹着风睡着了。”翠翠和涣涣忙不迭地应下。
沈时雨看着李止桑迷迷糊糊地被小丫鬟搀着走了,这才蹙了蹙眉,转身去问张如昭:“你家殿下瞧着像不像生病了?”今日这李止桑怎么瞧怎么不对。
人看着就是一副迷糊的样子,连说话时的语气都放得十分软,哪里有她平日里那副牙尖嘴利的模样。
张如昭闻言点点头,袖子里的手指慌乱地绞成了麻花,她生怕沈时雨说自己照顾不周,忙恭谨地解释:“今日殿下瞧着是有几分精神不济,可早些时候为殿下量了量体温,倒是没有发热的症状。”沈时雨依旧不放心。
他想了想,说:“许是那会儿还早,只刚显出几分症状,于是才算不上明显。”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珏,抬眼看着外边日头正好,又说,“劳烦张姑姑过些时候去西市,寻那善安堂的林郎中来府中候着。”“若是她醒了依旧是这幅模样,便立刻叫林郎中来为你家殿下诊断。”“若真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也可叫郎中为你家殿下开些安神助眠的药来。”
张如昭怔了怔,她悄悄抬眸看了一眼沈时雨,目光掠过他紧抿的唇线,而后又匆忙垂下头去。
他想的竞这般周全。
看来是真真有将自家殿下放在心上。
张如昭笑了笑,点点头应下了。
日头照着地上积雪,那白花花的颜色映入眼底,刺得生疼。沈时雨又想起了什么:“找账房多拿些银子,眇眇怕苦,麻烦张姑姑沿路再为她带些果脯子与蜜饯回来。多买些也不碍事儿。”张如昭的笑意更深了些,欢欢喜喜地应下了,十分恭敬地行了礼才离开。吩咐完了张如昭,沈时雨抬脚也往寝屋去了。他轻手轻脚推开门时,李止桑已窝在被衾里睡熟了,像狸奴似的,侧着身子将自己团成了一团。
沈时雨站在床前看了好一会儿。
少女睡得并不安稳,散在枕上的几率青丝被薄汗黏在了颈侧,她柳叶般的眉蹙着,面上也带着几分不自然的潮红。
沈时雨为她拨开脸侧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