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36章
那些宫中密辛,沈时雨知道的并不多。
那些旧事发生的时候，他也不过刚刚识事，加之那些事儿被封锁得很好，传出宫中的不过只是细枝末节。
榻上传来慈窣声响,李止桑翻了个身，她双手卷着被衾的一个小角，锦缎被面被她攥出层层涟漪。她此刻正面对沈时雨侧卧着，屋外暮色渐起，夕阳从绡纱的窗纸漏进来，在她并不平静的睡颜上蒙了一层暖黄的光。她梦见了什么？
为何紧紧蹙着眉，露出这样痛苦的神情来？沈时雨起身走上前去，用左手手背轻轻地探了探李止桑额间的温度。他忽然也忍不住想，十六年前的上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多么大的一件事儿,让九公主在冷宫出生。
那些年里,李止桑又遭遇过什么呢?
窗外老梅枝桠被积雪折断,积雪坠地时发出沉闷的一声惊响。手背传来的温度并不灼热，沈时雨才稍稍放下心来。沈时雨正想抽开手，却突然被李止桑抓住了指尖，继而便是两只柔嫩的小手都缠了上来，将他骨节分明的手压在了脸侧。她似乎有一瞬睁开了朦胧的眸子，而后她十分依赖地蹭了蹭他带着几丝寒意的手心，轻轻颤动的睫羽扫过沈时雨的指节，像春日的蝶掠过水面。她这幅模样，无端让沈时雨想起幼时家中溜进来的一只狸奴。每每他去喂那只小狸奴，狸奴也会这般亲昵地用脑袋蹭着他的掌心，一声又一声叫得十分可爱。
“…阿娘。”
李止桑的嗓音里带着哑,更显出了几分脆弱。她喃喃地念着，忽然有泪珠滑落，滴在了沈时雨的掌心。太过灼热，这泪滴几乎要将沈时雨的手掌都烧穿。沈时雨眉目间的冰霜也在霎时间融化了。
他不舍得抽开自己的手，便坐在了床榻边沿，任由李止桑握着自己的手继续入睡。
在淡淡的暮色中，暧昧似乎融成了香炉里升腾的一道烟雾，然后在小小的寝屋里消散开，四处弥漫。
在察觉到李止桑依赖自己的这一刻，沈时雨竞无端生出了几分愉悦。他希望李止桑多依赖自己一些。
沈时雨不知在榻沿边上坐了多久，夜色已经沿着吻兽的脊背慢悠悠地漫上来了，橙黄暮色与浓墨般的暗在窗棂处交缠在一起，屋内没有燃蜡烛，于是便也这样一点点地暗了下来。
黑暗里，只剩炭盆余烬在角落忽明忽灭。
沈时雨将空闲的左手放在李止桑的额间。
这已经不知是他这一个时辰里第几次为李止桑探体温了，他分明担忧得不行，却也舍不得吵醒她。
这一次从手背传来的，是异常的温度。
沈时雨怔了怔。
是比他体温更加灼热的温度，她当真是染上了风寒。想来是昨夜穿着薄薄里衣穿过回廊时受了寒。这下是真要吵醒她了。
沈时雨微微附身，右手为她拨开脸侧湿黏的碎发，柔声唤了两句：“眇眇。”
李止桑哼哼了两声，热乎乎的脸在沈时雨的掌心又蹭了蹭。她这幅与平常不同的样子倒是可爱。
沈时雨笑了笑，顺势将自己的手贴上她的脸侧，一边轻轻摩挲着一边又继续喊了两句她的乳名：“眇眇，眇眇。”
李止桑蹙着眉醒来时，第一个瞧见的是沈时雨那双在夜色里发亮的眼。她睡了多久？
没有点上蜡烛的屋内暗沉沉的，沈时雨坐在床榻边上的身影也变得影影绰绰起来，回廊灯盏的光漏了些许进来，在他的周身映出朦胧的影。恍惚间，她莫名想到了那年上元夜。
沈时雨背对着夜幕里炸开的焰火与他对视，那时璀璨的焰火也为他拢上了这样一层柔和的光。
那时她与沈时雨小半年里都说不上几句话，哪里想过她与他还有这样唇齿相依的一日。
李止桑眨眨眼。
意识清明了些许，她才发现自己的脸正贴着沈时雨的掌心，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带着几分凉意，熨帖在她发烫的脸上，舒适得让李止桑眯了眯眼。见李止桑醒了，沈时雨才扬声喊张如昭：“张姑姑，劳烦你将林郎中请来罢。”门外很快传来了应答，随后带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远了。李止桑心虚地松开了缠着沈时雨的手。
她迷迷糊糊地又睡了整个午后，这一次倒是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了，但她睡得也不算安稳，明明睡了这般久的时间，却让她更是疲倦起来。她也知晓，自己想必是染上风寒了。
沈时雨笑了笑，他留在李止桑脸侧的右手忽然用了几分力气，将她的脸朝自己的方向掰了过来。他垂眸望她，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寒意：“眇眇，怕吃药可不好。”
怕吃药强撑着不看郎中更是不好。
偏偏到了这个时候李止桑还在嘴硬，她哼了一声，嗓音中带着软糯的鼻音，让她显得有几分可怜：“我说我不怕吃药就是不怕。”她过了年可就十七了，若是传出去怕吃药，她该多没面子呀！沈时雨还是笑，不咸不淡地威胁：“既然眇眇不怕吃药，那待会儿吃药时，张姑姑买回来的那些果脯子和蜜饯，眇眇想必也不用吃了。”李止桑静静地与沈时雨对视。
她的脑袋昏沉，整个人像是淹没在了暖炉里，散发着滚烫的热意，让她难受得紧。这下又听见沈时雨这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