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好歹能多吃些。”
另一个孩子也怯生生地说:“我的米汤给阿婆送药了”最小的孩子憋了又憋,却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饿呀一一”他这一哭,另外两个孩子也抑制不住委屈,跟着抽泣起来。此时,太医拎着药箱匆匆赶来,秋绪指着他们鼓胀的腹部,低声说:“看看能不能保住性命。”
这几个孩子分明是走投无路出来寻死的,饿极了也只能抓土吃,可如今这般恶劣的医疗条件下,吃观音土后救治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那些重症的病例,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
登上马车前,她下意识回望,小孩们正被半搀半拖地跟在太医身后走,脚步趣趄,布鞋也烂了,露出冻得青紫的脚。车队继续前行,秋绪却引这事儿心有惴惴,一路上都扫视着窗外郊野,生怕又漏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余桑界碑处,出城迎接的知府远远看见储君车架,率众官员撩袍跪迎,仪态恭敬:
“臣余桑知府胡涛,谨率阖府官吏,恭迎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驾临!”见太子驻车离驾,他疾步迎上,“自灾荒肆虐以来,黎民百姓苦不堪言,此皆臣等守土不力之过,纵万死亦难辞其咎!今二位殿下不顾艰险,心系苍生,仁厚之德,昭若日月!”
话音未落,颂赞声四起。
秋绪都险些给他们鼓掌了,前些日子她那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夸夸!现在做官真不容易,还得具备这般唱念做打的功夫,当皇帝每天被这么环绕夸奖,也很难不昏头啊。
胡知府躬身呈上官员名录,末页还附有朱笔圈点的灾况图。顾玉初垂眼随意翻阅着,淡淡问道:“百姓安置得如何了?”“回殿下,本府已搭建三十处粥棚,每日供应两餐粟米粥与麸饼,慈幼所暂纳丁口三千四百余,皆配有医棚,只是医药暂有短缺。”“粮仓实数。”
“新米三成陈米七成,赈灾粮米已然去了七成,现存四千石粮米,尚可支撑月余。”
“可有官吏克扣之事?”
这话问的直白,胡知府一顿,婉转道:“臣已责令彻查赈银流向,但是府库拨银子,也需要经过县里两层,难免损耗,恳请殿下准许实报实销,以免让清廉官员心生顾虑。”
顾玉初颔首:“允。”
寥寥数个问题,他大抵了解余桑府近况,胡知府也知晓了,太子脾性率直,不好糊弄。
此时日头高悬中天,澄澈的苍穹不见一丝雨意,倒是新奇。知府设宴为储君夫妇接风,车马行入余桑府境内,秋绪透过车窗望去,官道沿途百姓皆身着齐整新衣,安安稳稳忙活着。相比于先前吞食观音土的幼童,眼前街市熙攘的景象,倒颇为太平。宴席分开而设,女眷在二楼临窗雅阁,秋绪才刚刚落座,知府夫人便上前请安敬茶。
秋绪打量着眼前这位夫人,身穿半旧不新的青布裙,发髻仅有一支木簪,簪头坠着米粒大小的温润珍珠,瞧着很是素雅端庄。她盈盈屈膝:“臣妾王氏,恭迎太子妃殿下。此地荒僻,诸事简陋,臣妾无以为敬,以这粗茶暂代美酒,还望殿下宽宥。”秋绪与她寒暄过后,又问了些医事,例如妇女幼童安置情况,是否有足够识字药姑等。
知府夫人神情恭谨,详尽作答。
秋绪听罢,一时未察觉其中破绽,然而想起方才那三个孩子,心中仍有疑虑。
于是她又闻道:“夫人可亲去过临阳?”
“回殿下,臣妾半月前去过。"王氏说,“在余桑府中,临阳虽是最小的县,但灾情最为严重,物资消耗也最大,目前四成左右的物资都已送往临阳。”秋绪惊讶道:"四成?竞意有这么多?”
近半的物资都已投入临阳,为何还有孩子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要出来寻死?王氏的面色有些复杂,犹豫半晌开口道:“临阳县虽小,但知县是由部堂直管呢,所以每次调整赈务时,唯临阳县,说要遵循部例,并不按照府衙规矩来,这才特殊些。”
她言辞含蓄,秋绪却听出弦外之音。
原来临阳的知县是户部选派的空降官员。
而户部尚书正是梁国公,她的养祖父。
难怪梁皇后点头那么爽快呢,不管是哪位皇子来,临阳都能“随机应变”。知府夫人这番话,可谓是两边都不得罪。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临阳。
用罢午膳,顾玉初寻至秋绪处。
午后天光漫过雅间窗棱,他屏退众人,踩着光影而来,见她撑着腮帮子皱着眉,便随意问道:"谁惹你了?”
秋绪抬头看他:“殿下,临阳的事情估计棘手呢,知县他们跟地头蛇似的。”
顾玉初倚着软垫,姿态仍是惯有的慵懒,眼里映着窗光,露出个转瞬即逝的笑:"地头蛇又如何?打蛇就要打七寸。”秋绪对他浑然天成的脾睨从容叹为观止:“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你这自信。”做人还是要活成顾玉初啊,她吃了清神丹都没他胆子大。顾玉初见她满面凝重,笑如破云之月:“怕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贵为太子妃,威仪自在,本就该受四方礼敬。”他眼尾轻扬,从怀中掏出一枚玄铁符,随手一抛,秋绪手忙脚乱地接住。“以此令为凭,玄甲卫由你调遣。”
秋绪一惊,抬眸正迎上他眉峰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