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婶婶对官话如此了解,若非听口音并非本地人,还当婶婶是笑我们小地方来的,说话里有口音呢。”
来的一群人里也各有不对付,宝珠只听得一位年轻妇人笑出声。却原来这位二婶婶也并非汴京人,只是嫁到宋家,在汴京生活十几年,只当自己是真正的汴京人了,方才问出那话显然是从前有人这般笑她,不成想今儿是因这事儿再被人笑了一顿。
边上一位细眼嫂子站了出来,打量着甄家几人,“听闻弟妹舅家是开食店的?”
徐娘子挡到宝珠身前,“这位嫂子耳朵可长,我还当只有咱们市井妇人才专喜欢探听旁人家事哩。”
沅娘先还怕舅母来受这些人阴阳怪气,看着那群人谁也不敢上前再说话的模样,只觉得连日来的郁气都散去不少,笑着拉着宝珠的手说道,“二婶婶大嫂子向来是这个秉性,二位妹妹莫要叫她们吓着了。”方才笑出声的那位年轻妇人这时候方才出来打圆场,“咱们先去外厅罢,这里屋小贵客又多,很不该贸然一窝蜂似的涌进来。”徐娘子等人都走了,才拍了拍沅娘手背叹了口气道,“你也实在不易。”那梳妆女使才出去不久,一群人就乌泱泱进来了,真有那好心,一开始都不该进来吵闹。
洗三像大户人家,多用金玉犀角此等贵重的礼来添盆,甄家自认备下的金件儿对于他们这羊的官宦人家来说不算出彩,压不过安哥儿祖母跟老太太的风头,但也算是贵重,叫人不敢轻瞧了沅娘去。外厅已置了香案,供了痘疹娘娘几位娘娘的神像。用作洗儿礼的木盆周围扎满了红布彩线,盆里用葱蒜香料红枣等物煮了香汤。人家挨个往里丢一件,接生姥姥唱便唱一句词,宋家那位老太太笑容满面的丢了好几件玉器,宋家太太亦是丢了些金玉之物。甄姑母比着宋家太太的礼,也丢了一样分量的物事下去。方才在房里趾高气昂的二婶婶丢了个指甲盖儿大小的银课子,其余人并不比她好多少。
徐娘子本不想出挑,不成想这些所谓伯娘婶子竞这般抠搜,衬得她准备的物件儿都算贵重。既然都打好了,没得因让着人不将礼添进去的道理,况且这些人今儿想看徐娘子吃瘪,这下子她更要叫这些人好好看看。赶在最后才往盆里丢下金锁,阿婆没来,打了一对金镯子叫徐娘子一起添盆,宝珠宝溶也跟在安娘后头将小葫芦这丢了进去。方才都是些银课子,更有甚者不过抓了一把铜子,忽又丢了几样金子下来,份量还不轻,这外家的人比自家的人可大方多了,饶是见惯了场面的接生妹姥,口中唱词也顿了片刻才继续高声唱起来。待甄家三人添过盆,宋家老太太再看自家一群人,脸色有些不大好,因今儿是喜日子面上倒是没显露。
接生姥姥唱着词将盆里水搅了三遍,这才由乳母将安哥儿抱过来,用葱轻轻的打在小娃娃身上,又帮他洗过身,再唱吉利词儿。宝珠听她从头说到尾,口中竟一句重复的话都没有,心下感叹果然不论哪一行当,都得凭真本事赚钱吃饭。
等礼成宋家太太亲自招呼甄姑母与徐娘子等人,叫移步花厅去用饭。宝珠不知道等她们几人走了,宋家这些个婶子嫂子,让老太太叫到跟前骂了个臭头。
沅娘再委委屈屈找太太一说,娘家舅母虽非什么高官显贵,可也是正正经经的人家,那二婶婶自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反在人家这儿耍起威风来了,到底是安哥儿舅奶奶,叫这群婶子嫂子堵在屋里一阵奚落。旁人知道的是那些婶婶拎不清,不知道的还当他们宋家以势欺人呢,欺的还是不外的亲戚。
宋老太爷四品官上致仕,如今只在家里喝茶遛鸟,家里大事早交给宋老爷做主了,老太太手里有不少私房,这些也不是人人都惦记的,那几房因私心闹得这样难看,落到外面人眼里,未免有些太过丢脸。因老太太制衡,宋太太拿几房没法子,这回抓着短处,告到老太太跟前儿,果不其然那些叔伯婶子又叫老太太罚了一通。甄姑母来送喜蛋时顺带说起这事儿,心里高兴,沅娘聪明,现下已在宋家学着管家了。她自己向来嘴拙,去宋家总要叫那些人不阴不阳的刺几回,想到上回徐娘子与宝珠帮她出了口恶气,心里也是畅快许多。也不知是不是上回去碍了宋家的眼,满月酒宋家倒没在下帖子来请,甄姑母私下找徐娘子将宋家人骂了一通,又自家做了一桌席面,喊了姑爷作陪,请甄家去吃。
天渐热起来,不知不觉到汴京都要满一年了,这天再吃羊汤容易补的淌鼻血,如今大家伙儿尝过还是觉得鸭血粉丝汤较羊杂粉丝汤好吃些,羊杂粉丝汤卖不动以后,便将羊杂汤暂且歇了。
宝珠与大哥买了许多料来试着调味,看哪样最适口,酸辣口最适宜这个时节来吃,便将羊杂汤换做了换做酸辣粉与凉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