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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展前星夜(1 / 2)

装裱好的画框被抬上货车时,晨雾还没散尽,沾在画室门口的青石板上,踩上去会留下浅淡的脚印。

周苓站在门檐下,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衣角——那是件米白色的棉麻衬衫,袖口还沾着一点没洗干净的淡蓝颜料,是昨天装裱师傅来取画时,她帮忙扶画框蹭上的。画框用的是胡桃木,装裱师傅特意做了圆角处理,避免尖锐的边角磕碰;玻璃是防眩光的,从侧面看能看到淡淡的蓝紫色反光,像给画裹了层薄纱。两个师傅小心翼翼地把画抬起来,画框底部贴着泡沫棉,避免蹭到货车的金属护栏,“小心点,这画纸薄,别晃”的叮嘱声,在晨雾里飘了很远。

货车是陈迹找的恒温运输车辆,车身上印着“艺术品专运”的字样,车厢里铺着羊毛毯,还放着湿度计——陈迹前一天特意跟运输公司确认了三遍,要求车厢温度保持在&bp;22℃,湿度&bp;55%,和画室的环境一模一样。周苓看着师傅们把画固定在车厢中央的支架上,看着车门“咔嗒”一声锁上,看着货车的轮胎碾过青石板,留下两道浅浅的辙印,渐渐消失在街角的雾里,心里突然像被掏走了一块,空落落的。

画室里还留着画的痕迹。长桌中央,之前铺蝉翼宣的地方,有一道淡淡的纸痕,是纸张纤维压在木头上留下的;颜料盘里的淡蓝和赭石还没洗,凝固成了半透明的色块,像冻住的晚霞;砚台里的松烟墨剩了小半池,表面结了层薄壳,用指尖一碰,会碎成细小的墨屑;连窗边的菖蒲,叶子上都还沾着一点墨点——是陈迹上次磨墨时不小心溅上的,如今成了唯一的点缀。

“在想什么?”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肩上,带着熟悉的墨香。陈迹从身后走过来,身上穿着那件深灰色的羊毛开衫,是周苓去年给他织的,袖口的花纹有点歪,他却总爱穿。他的手掌贴着她的肩胛骨,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像晒过太阳的暖石,慢慢熨平她心里的空落。

周苓转过身,靠在他的怀里,脸颊贴着他的开衫,能闻到羊毛混着松烟墨的味道,还有一点淡淡的雪松香气——是他惯用的木质香薰。“就是觉得……画室突然空了。”她的声音有点闷,像埋在棉花里,“怕画在运输路上出问题,怕评委看不懂里面的芦苇和蒲公英,怕……”

“怕什么?”陈迹打断她,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晨雾已经散了些,阳光透过画室的玻璃窗,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的眼神很软,像融化的墨,“我们的画,里里外外都是心意,装裱师傅说,他装裱了二十年画,第一次见画里能透出‘暖’的,评委怎么会看不懂?”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画室,把窗台上的香薰灯打开。浅金色的灯光亮起来,照亮了墙上挂着的速写——有周苓画的雨巷石板,有陈迹画的雪原枯树,还有一张是两人一起画的芦苇,虽然只是草稿,却比完成品更鲜活。“走,带你看个东西。”

陈迹从画室角落的储物柜里,抱出一床厚厚的羊毛地毯——是他从北方老家带来的,上面织着简单的几何纹样,米白色的底,缀着浅灰色的线条,像简化的雪原地图。他把地毯铺在天窗正下方的地板上,又抱来两个靠垫,一个是周苓绣的芦苇图案,一个是陈迹画的蒲公英图案,放在地毯两端。“今晚别回卧室了,我们在这儿看星星。”

夜幕降临时,周苓和陈迹躺在地毯上。天窗是木质框架的,玻璃擦得很干净,能看到外面的星空——没有城市的光污染,星星亮得像撒在黑丝绒上的银粉,银河的轮廓隐约可见,像一条淡淡的光带,横跨在天窗中央。月光从天窗斜斜照进来,落在地毯上,形成一块不规则的光斑,随着云的移动,慢慢在纹样上滑动。

周苓把头靠在陈迹的胸口,手臂环着他的腰。他的心跳很稳,“咚——咚——”,像小时候外婆家的老座钟,摆锤摆动时的声音,慢却有力,让人莫名安心。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衬衫纽扣,是牛角做的,带着一点温润的质感,“你第一次参展,真的很紧张吗?”

陈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指尖穿过发丝,能感受到发间的柔软。“比你现在紧张多了。”他笑了,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点回忆的温柔,“那时候我刚从美院毕业,住在北京的一个小胡同里,画室是租的,只有六平米,冬天没有暖气,墨汁放在桌上会结冰。”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周苓的手背,像在描摹一幅看不见的画,“我画的是北方的雪,不是雪原,是胡同里的雪——墙根下的雪会被太阳晒化一点,露出青砖的颜色;自行车棚上的雪会积得很厚,边缘挂着冰锥;还有卖糖葫芦的大爷,他的冰糖葫芦上会沾着雪粒,亮晶晶的。”

周苓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的眉骨和下颌线,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那时候磨墨,要先把墨锭放在怀里捂一会儿,不然墨汁磨不匀。画到半夜,手冻得握不住笔,就哈口气,搓搓手,接着画。”陈迹低头,刚好对上她的目光,眼底的笑意像星星,“展前一夜,我抱着画轴坐在椅子上,一夜没睡,总觉得哪里画得不好,想再改改,又怕改坏了。”

“后来呢?”周苓的声音很轻,怕打断他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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