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时候。宋鼎元欲要回内宅,忽又想起她这几日都在狄姨娘的铺子里,直到下黑才回,便转道去了外书房。外书房是他平日处理案牍之所,有屋两间,轩窗临院。前庭几亩萱花坪,被一条蜿蜒小溪破成两半。小溪从西跨院的荷花池引来,中间一座小桥,溪畔遍植花木。时值深秋,林疏叶黄,秋色泠泠,平添萧瑟。宋鼎元坐于临窗的胡床上,望着院中景色出神。前几日夏延棠带来了母亲家书。信中除了衣食琐事上的殷殷嘱托,还提及一桩事,便是近日定西侯府世子夫人频频来访,似有结亲之意。又将着人访来的定西侯府底细详述一番。
定西侯世子是个庸才,只靠祖荫得了个京卫指挥使的官儿,未有寸进,几位公子亦是天资平平,定西侯又离朝多年。在旁人看来,定西侯府嫡系子弟凋敝,已有式微之势。
宋鼎元却不做此想,定西侯自江浙总督致仕,虽离朝多年,声望犹在。且又颇结了几门好亲,嫡长女嫁的康宁伯世子,嫡次女嫁的这布政使刘鏖,庶长女嫁的兵部给事中吴舜臣,另有两个庶女亦嫁入书香仕宦之家。最重要的是,定西侯府是清流一党。因此,这对宋鼎元来说,可算得一门好亲。
如今刘大人翻转面皮,待他如此殷勤,大概也是有意促成此事。定西侯府嫡系只有一位适龄闺秀,名唤陈萁芳。这位小姐的名声,宋鼎元在京中便有所耳闻,听闻自小便颖异灵秀,能诗善画,女工针满亦十分出色,生的也是花容月貌,且性子伶俐爽快。
旁的他也不在意,京中的贵妇人说起这些未出阁的小姐,便有一百个不好,也能从中拎出个好处来夸赞。
但凡性子好些,众人都要说个端庄大方,温柔贤淑等语。可这位小姐却只落个伶俐爽快的名声,那便是有些机深泼辣的意思了。想到这里,他便生出几分不喜来。
娶妻娶贤,妻子只要治家有法,端庄明理即可。至于知情识趣,谈笑科分,本不是妻子本分。而陈萁芳这性情,显见着不是个能容人的。正思忖间,文楷来报:“新兵营崔参将来访。”宋鼎元眉峰微不可查的蹙起,旋即舒展,“请。”须臾,崔护穿一领乌绫暗纹直裰,悠悠而来。他本就生的健硕,又在军营中历练了这些时日,更显得魁伟挺拔,英气逼人。即使穿着常服,亦能显出猿背蜂腰的体态。
宋鼎元将他延入厅内,吩咐看茶。
“不必劳烦,"崔护撩袍落座,开门见山,“我今日来,是为着大人所审魏时一案。”
宋鼎元轻摇折扇,煽然一笑,似是早有所料:“我想着这些时日你也该来了,可是为着令尊之事?”
崔护点点头,不多绕弯子,直入主题:“随你是充军也好,发配也罢,总留得他一条命在,也当是全我一点孝心了。”“崔兄既已开口,令尊犯的亦不是必死之罪,救亦不妨。"宋鼎元把玩着手中的棕竹折扇,话锋一转,“只是那尤氏是留她不得的,崔兄不必多费口舌。崔护剑眉一挑,“她本也与我无干,既如此,听凭大人裁夺便了。”他顿了顿,终是再度开口:“大人此举,可是为了秋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