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八的事,闲下来还要管着御马监,他在这内廷里头得千岁爷看重,十分威风了,下头巴结他的奴婢们不少,崔净涣偶尔遇到谁有难处帮上一把,千岁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崔净涣是没那个胆子什么人都敢结交,被发现了他可别想再有这好日子了。千岁爷喜欢这茶,他想着送去西暖阁那茶叶也有一段日子,就跑去外院,交给伺候西暖阁的小太监,正瞧见四驸马爷灰头土脸地从里头出来,跟个丧家大似的,崔净涣当作没看到驸马爷的落魄,陪着笑脸福礼。四驸马爷心里想着事,看起来压根儿没瞧见他,蔫巴地出了东宫。过一会儿,又见从西暖阁出来一位冠五梁,金革带,孔雀补服的大人,未到及冠的年纪,相貌十分俊秀,眉毛细长,眼睛是看人三分笑的桃花眼,嘴角吊着,偏有一股子邪性。
正是那“看飘萧神气,长身玉立。放浪江南山水窟”的气度。崔净涣看清了人,连忙过去福身,比方才对四驸马爷可重视多了:“奴婢请向大人安。”
向庭礼挥了挥袖子,待他也十分客气:“崔公公不必多礼了。”又多瞧他一眼,虽尚是个少年,不知可是在大理寺断案的缘故,那一眼犀利得像是把人看穿了,崔净涣一脖子的冷汗,自己也不是那些白面小公公了,向大人一直盯着他瞧做什么。
他忙作一揖:“奴婢恭送向大人。”
向庭礼冷嗤一声:“崔公公这般紧张做什么,本官只是觉得方才的茶水好喝,向殿下讨要一盏,殿下允了,你尽管包好了,改日送到衙门上。”这内廷里头,也就这位混不吝的向大人敢向千岁爷讨要东西,崔净涣应下。向庭礼坐上马车的时候,衙门里又有卷宗送过来,是个大案子,有长随打帘,向庭礼坐进马车里,打开一看,脸色就变了,殿下当真料事如神,四驸马那个蠢货怎会轻易调动五城兵马司的人!
快至响午,崔净涣伺候千岁爷更衣,他说了向大人要茶叶的事,虽说向大人还不至于没得千岁爷的话,就敢诉骗他,但倒底是东宫的东西,该请示千岁爷还得请示,他不至于没这点脑子,说完却见千岁爷戴着扳指,眼皮子也没抬:“给他陈年的旧茶叶,新的不许送。”
崔净涣一噎,忍不住想笑,向大人在京师横行霸道,这些千岁爷都看在眼里。
千岁爷处事柔和,但前朝须得有把锋利的刀子悬在梁上做警示,这向大人的性子正合适,何况向大人背后没有千岁爷顶着,惯是不敢胡作非为的。便说上回工部尚书陆大人的儿子强抢一个寡妇,结果那寡妇是有了身子的,最后一根绳子吊死了,闹得太大,偏生那位大人哭天抹泪地跪在午门前请罪,也是个土埋半截子的老臣。
正是这时候,千岁爷不好重责,却也没放过,迟迟没给定下,没过几日,向大人在平康坊吃酒,见那陆二又出来闹事,直接把人捆起来打了一顿,押去大理寺,没放出风声,就直接拿出之前的罪状,判了个流放。等陆大人得信,人已经送去路上了。陆大人痛心下,一病不起,千岁爷出面安抚,又让他留府修养,实则是趁此削了实权。崔净涣琢磨这事儿的时候,人在千岁爷的轿边儿上伺候,等到了乾清宫,他赶忙收敛心思,不敢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