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个月要不要去哪里游山玩水,避避暑热,也有的世家子和小姐姑娘们,在这几天看对了眼,准备下山后便让彼此的长辈说亲。
包括顾琅,也在几日挣扎后,打算下山就给顾老爷子坦白,再让老太太跟母亲曹氏去沈家说亲一一曾经发生那样的事,即便沈禾苒说是意外,一夜风流罢了,两两相忘,也不稀罕他负责。
可再见面时,顾琅却无法视而不见,心如止水。他开始疯狂了解沈禾苒的过去,一切所有,也开始收敛从前的纨绔和吊儿郎当,为给沈母和沈家兄长沈翊留个好印象,连一贯喜爱得木屐也不穿了。可谓各有各的期待,各有各的烦恼、喜悦、命途轨迹。一路花木茂盛,绿树成荫。
贵女们摇着团扇,纷纷在马车里聊天说笑,聊昨日演武场的风姿,也聊襄平候似被华阳公主看上了云云,还有人说襄平候昨晚跟谢世子打了一架,也不知是真是假。
就这闲散悠然的下山途中,谁也没料到变故陡生。那便是脱离仪仗队的,华阳公主的车架一一马匹不知为何忽然失控,毫无预兆地于烈日和山风中嘶鸣着狂奔起来。岳水马道其实足够宽敞,是往来昙泗山猎场的必经之路,其中有一段路左靠山体,右边连接着陡峭断崖,毗邻泷江,经过时能听到滔滔翻滚的江水之声。眼看那缀着金辔的高头大马,拖着华丽的车架,竟是直接发狂往断崖冲去,事发过于突然,一时离得近的彩帷香车里,贵女们纷纷发出尖叫、惊呼。在太子姜烨和无数侍卫慢半拍的抢赶飞扑之中。谁也没料到就那短促几息,有的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马便于无数双骤然瞪大的惊恐眼眸见证之下,直接连人带车架,如一道华丽的残影般冲出了断崖。
与之伴随的。
轰隆一声闷响,沉沉的震颤顺着崖壁蔓延。回荡于两岸山峦之间。
贵女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倒抽凉气声,也在这声巨响后骤然凝固,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咽喉,连风都似一瞬停了。太子姜烨于崖边上骤然勒马,赤色披风还凝着惯性的弧度,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人人皆知,断崖下是终年奔腾不息的滚滚江水。即便是水,从这般高度坠下,与撞顽石无异,只会粉身碎骨。更遑论江水湍急如兽,大概率会被滔浪卷走、冲散,最终连尸身都难以找寻,落得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画面过于猝不及防,成了后来,贵女们谈之色变的噩梦一幕。正在梦中的姜娆也被惊醒,又或各种混乱和惊呼之后,太安静了。少女眼睫微颤,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
空气里有潮湿的江水味道。
入目是风吹车帘,薄纱轻扬,灿灿日光略有些晃眼,又有种岁月静好的安然明媚。
心知她昨夜心绪波动过大,靠着车榻的沈禾苒抱着她说,“没事,没·…宁安,再睡会儿吧。”
沈禾苒嘴上在说话,却连声音都有些发抖。无关于任何情感,完全是始料未及,且画面过分骇人。唯有别哲知道,主子向来如此。狠厉、杀伐、果决。本就多年浸染于血雨腥风和杀戮之中。
人人皆有逆鳞。
主子惯常不出手则罢,出手则不留余地。
何况这份死法,若非主子早在阳公主周围安插了眼线,及时得知情况,那么今日或明日,死的会是姜姑娘。
许久之后,待马车重新辘辘前行。
沈禾苒又缓了好久,才抚着少女柔软的发,很轻地唤了声宁安。“我哥下山后要出任务,在江北一带,青州桐安,我外祖家在那边,刚好顺路,我想随他出去走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散散心去?”这事儿说来奇怪,是沈翊主动提的,身在麒麟卫,以往沈翊要出任务,哪有时间和精力带上个妹妹,这日晌午却主动来问,沈禾苒反正闲来无事,当即应下了。
刚好离京可以远离顾琅,沈禾苒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更怕哪天一不小心又滚在一起,那可太糟心了。
“何时出发?”
“大概就这两天,或者你想休息两天也可,我让我哥等等便是?”既是出任务,多半是朝廷钦差,怎么好意思让沈家哥哥特意等呢。好半晌。
“不了,苒苒,下次吧………”
公主意外坠江,承宣帝姜衡自是大惊大骇。整个皇城都被惊动。
大理寺的人连夜受命。
然而别说夜里下起了暴雨,便是晴日也难以行动。马匹失控固然可疑,但车架于断崖坠入滔滔翻滚的江水之中,一如雪崩、山洪、地动一类,要想搜寻难度极大。
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寻到蛛丝马迹。
只怕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但于世人来说,朝阳夕辉,日升月落,日子照常要过。姜娆得知消息已是两日之后,一时间冲击不可谓不大,而她彼时甚至因没睡好,在马车里趴在沈禾苒的腿上小憩补眠。上辈子姜姝也“失踪”了,姜娆至今不知失踪真假,又为何会失踪,但远远不是这般早的时候。
唏嘘吗。
当然是有的。
但前世葬身于雪崩之下,所谓“姐妹"情分,也早就在认清某些事后消磨了干净。
不待姜娆多想什么,辰王府的美人榻上。
姨母顾婉拉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