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去参加个狩猎回来,人变得恹恹的了,咱们宁宁是没吃好睡好?还是玲珑跟珠玉伺候得不够尽心?”“没有啦,姨母。”
少女垂着眼睫:“姨母在王府住得还顺心吗。”“你这孩子,能有什么不顺心的。你们上山的第二天,谢二夫人便登门拜访,姨母跟她商议了你跟谢世子的婚期,合算八字的说秋后最好。”“八月底,九月初,有好几个日子可供挑选。”“如今六月了,若婚期定在八九月份,时间也不算太赶,不过嫁衣嫁妆和一切繁杂琐事,都得紧着筹备起来了。”
“谢二夫人的意思是九月最好,镇国公差不多也能抵达京师,正好能赶上你二人婚礼,要不就是明年了,宁宁意下如何?”繁花堆锦的碧纱厨中,外头日光灿灿,能听到清脆的蝉鸣鸟叫,室内已然摆上了冰鉴。
少女一袭薄薄的软纱裙,莹白脚踝陷入榻中,怀里抱着个软枕,将半边脸陷在枕头里,弯眸带出一丝笑来:“辛苦姨母了,你们安排吧。”“只要谢大公子没有意见,我都.……可以的。”终于看到点从前常有的明媚笑颜,顾婉合上手里册子,忍不住捏捏少女白皙脸蛋儿,有些宠溺地嗔道:“都快嫁人的姑娘了,还这般不修边幅呢,躺得跟只懒猫儿似的,罗袜也不.……”
“往后为人妻子,侍奉夫君,孝顺公婆,生儿育女,要守的规矩多着,可不像闺中这般自由,你得慢慢习惯啊,宁宁。”“好在谢世子品貌俱佳,温朗谦和,瞧着是个会疼人的。“絮絮叨叨,顾婉说了很多。
最终叹息一声,“你爹爹跟娘亲若是还在,能亲眼看着咱们宁宁穿上嫁衣,不知会多高兴呢。当年辰王南巡,罢了……左右姨母在,你外祖父母和舅舅舅娘都疼着你,谢家门楣如今也荣极登顶,咱们宁宁的大婚一定会是满京城最风光的。”
软软嗯了声,少女默然片刻,小猫儿似的抱住顾婉脖子蹭了蹭。“姨母,我会好好的……”
好好的,听长辈的话。
好好的,不再抱有任何无妄的期待,幻想。好好的,不再为那个人掉一滴眼泪。
好好的,和谢大公子,自己少时倾慕的郎君一起,余生过这世间最平凡普通的日子。
好好的,怎么会……
再睁眼时,置身于极为陌生的房间。
陌生的柔软锦被、陌生的玄色纱帐、陌生的….床?!空气里有极淡的松木冷香。
下意识的,姜娆一屁股惊坐起来,迅速检查自己全身。衣裙完好,身子干净,没有任何不适,一把撩开黑沉沉的纱帐,入目沉檀雕花,静影沉壁,楹窗仅开了一点缝隙,外头天还没亮,四下安静得令人心慌。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姜娆一时间心跳极快。赤脚下地后一把推开窗棂,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入目的东方天幕,有极为黯淡的绯色云霞若隐若现。
亭台楼榭,园林景致,远处的飞檐翘角鳞次栉比。黑黔黔的,但能看清大致轮廓,看上去还是京中不错,可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又究竞是醒在的….…床上?!
刚要下意识开口大喊玲珑珠玉。
姜娆忽又一惊,像只受惊的小猫般屏息凝神。只听得不知是隔壁,还是隔壁的隔壁,传来隐隐的说话声,但太模糊了,姜娆只隐约听到了若有似无的,什么“主子”“事毕”、“出发”一类。想到了某种可能,姜娆先是震惊,再是他怎么敢,再再是自己无比努力才堪堪平复下去的喜怒哀乐,瞬息间尽数回涌,冲得姜娆感觉自己天灵盖都要冒出火花了。
然而不待她多想什么。
一阵静默后,隔壁有轻微的脚步声响,似正朝她所在的房间而来。且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沉。
霎时间。
赤脚踩过冰冷的地板,少女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扑回床榻,一股脑钻进被窝时闭眼、侧身、蜷缩、并迅速调整呼吸,给自己伪装成刚醒之时的沉睡睡姿。谢怀烬!
指节成拳,姜娆抱着被子,眼睫抖得厉害,恨不能咬牙切齿,心脏一抽一抽的难受,真想一刀捅死他,再给他大卸八块!然而。
脚步声近在咫尺后,陷入一阵冗长的、熬人的、绝对的静寂。静得姜娆都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会不会猜错了。自己该不会被什么歹人挟持了,即将被暗杀灭口吧?面朝床榻内侧蜷缩着,心跳快要蹦出嗓子眼。就在姜娆快要熬不下去,一度想要起身、或出声的时候。身后床榻忽然下陷了两分。
黑暗中,沉沉的呼吸,伴熟悉的松木冷香逼近。锦被中多了只手,麒麟扳指的冰凉温度,刺得她险些没一个激灵抖起来。隔着薄薄的软纱裙,男人先是将她一只胳膊搭在他自己肩上,另一手则在她腰上一抄。
恰也是这个瞬间,姜娆“诈尸"般一个翻滚,陡然从他怀中脱落,并自以为非常迅捷凶狠地,一把拽住男人领口并将他按倒在床上。紧跟着欺身上去,姜娆第一次居高临下,狠狠瞪着他,双手死死掐住男人脖子:“谢怀烬,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不会再让你得逞哪怕一次!”黑暗中。
什么都看不真切。
记忆尚且停留在昙泗山的原野,她被他禁锢在怀里。而后谢大公子来了。
拳头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她的视线被玄色外袍遮挡覆盖,可她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