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记得睡前我明明把窗户关得死紧,可半夜忽然觉得眼前一晃,似乎有个高大的身影在床头晃悠。我想要喊,却觉头昏沉沉的,随即什么也不知道了。如今想来,怕是被下了迷药吧。“迷药?“顾行歌心头一紧。若真是下了药,为何只剪发而不做别的?“那你,可曾看清那人面容?”
张大小姐摇头道:“一点都没有。只觉得那人身形很高。”能悄无声息潜入当铺二楼,又避开满院伙计眼睛的人,绝非寻常贼子。顾行歌顺势瞥了眼案几上的金子做的观音像,完好无损。这采花大盗,竟然完全不取金银,只取女子发丝。
一时无果,顾行歌只得将疑问压下,转身告辞。紧接着顾行歌就去了第二家,李家。
李家比张家要再靠近西一点,虽说同在太平坊,这里却少了几分人气。远远看去,院墙高耸,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顾行歌一踏进院门,便觉气氛压抑。张家好歹还能听到当铺伙计来往的动静,这李家却冷冷清清,一点声息也无。
也是,这李家虽是书香门第,却并不宽裕。李老爷是个教书先生,家中三个孩子都靠他那点薄俸支撑,根本请不起下人。李小姐是长女,本该是顶梁柱,如今却许配给王家公子,原本也是好事,只是那王公子是太平坊里出了名的纨绔,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街头巷尾是个人提起他来都只能摇头叹气。这门亲事若真成了,怕是李小姐要被生生拖入火坑。进了内院,李小姐正独自一人待在闺房中。她闺房的门窗上钉满了粗厚的木条,也不知道是防贼人进来,还是防李小姐出去。顾行歌原以为,这李小姐此刻定是愁容满面,没想到她神情却异常平静。顾行歌上前,照例问道:“那天夜里,你可曾看到那贼人的身影?”李小姐摇了摇头:“什么都没看到。”
“可有听见什么动静?脚步声,呼吸声,这一类的?“顾行歌追问。李小姐却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我只记得半夜迷迷糊糊间,眼前似有个影子晃过,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或许……被下了迷药吧。”这说辞,倒与张大小姐如出一辙。
顾行歌心头微动,正要追问,李小姐却低声补了一句:“只是,我记得那人的眼睛,很美。”
眼睛很美?这算哪门子线索!别说京城了,就这太平坊内,眼睛好看的也是一抓一大把,那些个胡人还都是蓝色眼睛呢!顾行歌心下了然,准备起身告辞。临走前,却突然瞥见一旁案几上放着一个香囊,绣工极细。
顾行歌本对气味敏锐,才走近半步,便察觉,这香囊竞与方才张大小姐腰间挂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正欲细看,李小姐的手却突然伸来,飞快将香囊揣进袖中:“这是家母替我求来的平安符,不吉利的东西,顾大人还是莫要碰。”顾行歌心里微微一动,却没点破,只顺势转了话头:“若你父母执意要你嫁与王公子呢?″
李小姐眼底闪过一抹冷意:“那我宁愿自绝于世,也不会嫁给那种人。”哎,真是个烈女子。
顾行歌刚走出李家的院子,李老爷竞追了上来,他一脸焦急:“顾主簿,可有法子能劝动王家,让王公子娶了我家女儿?不然我李家…顾行歌看着他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脑海里却闪过李小姐方才眼神的决绝,顿时一计涌上心头。
她笑着道:“李老爷可知道,今年为何京中的那些个达官贵人家中,一桩婚事都没成呢?″
李老爷一愣,脱口而出:“这不是都说,是你们合婚司的姻缘没牵好吗?”顾行歌眉毛一挑:“胡说!这都是无稽之谈!我且问你,睿王的婚事曾由合婚司操办过,但后来是睿王亲口推了这门婚事。你觉得,我合婚司能主导得了睿王的想法吗?”
李老爷果真被唬住,忙问:“那究竟是为何?”顾行歌正色道:“因为今年乃是,天煞孤星之年。凡在今年成亲者,轻则十年之内不得子嗣,重则终身断子绝孙!所以睿王他们才都拒绝了婚事。你可还愿让你家闺女,在今年嫁人?”
这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李老爷怔在原地,额上汗都下来了。顾行歌见他脸色发白,暗暗冷笑,袖子一甩,淡淡道:“信与不信,由你自便。若真舍不得你家闺女的性命,就老老实实等过了今年再说吧。”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老爷杵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响说不出话来。而顾行歌心里却清楚,这已是她所能给李小姐最大的帮衬。若她真心不愿,至少今年之内,能凭着这天煞孤星的说辞,暂避一劫。至于来年,能否逃脱父母的算计,就得靠她自己的造化了。
顾行歌出了李家,走在太平坊的街头,只觉心中一片烦乱。走访了这几家,得来的线索全是空的,几乎等于白跑。那采花大盗倒像是凭空幻出来的影子,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她该从哪找起?总不可能真的去背着荆条,在魏府门前跪个一天一夜吧。正发愁间,前方人影一晃,一个满头珠翠的女子笑吟吟走过来。正是严江月。
顾行歌下意识就想低下头绕开。偏偏严江月眼尖,一眼就瞧见她,立刻唤道:
“哎哟,这不是顾主簿嘛。"严江月笑得喜滋滋,“怎么,你也是来求姻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