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阴阳配（五）
当然不只顾行歌想到了这一点，在场各位都想到了这假成亲的新娘人选，可是谁都不敢先开口，一时间院子里安静得出奇。顾行歌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目光落向魏怀州。只见他眉目间覆着一层阴影，眼下隐隐带着青灰，气色却是比十日前前更差，像是被什么东西耗去了精气神。那一直冷峻的双眼，此刻却湿漉漉地望向她，像是在求一个回答。
难道真是那鬼新郎在作祟，连堂堂大理寺少卿都能折腾成这样？魏怀州见她迟迟不开口，眼眸轻轻一转。
其实他有点后悔,他本就没指望顾行歌会答应此事，方才也不过是顺着老郑的意思说出口。真要拿这件事去逼迫顾行歌，他也不愿意。此事牵扯阴婚，关乎名节，岂能操之过急。
他清了清嗓子，正想岔开话头时，却忽然听见院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既如此,那就我来吧。”
众人齐齐一愣,，目光全都落向声音的主人。开口的，竟是顾行歌。
她神色镇定：“魏大人若真出事，我合婚司岂不是更麻烦？如今魏大人受牵连，合婚司自该出力。”
魏怀州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他紧紧盯着顾行歌，半点不肯移开。顾行歌被他看得心头发慌，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还是强撑着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过,不过是，签一纸假婚书罢了……话刚说完，她猛地想起严江月，顿时心里一紧，急急补充：“这件事一定不能传出去！尤其是……尤其是朝中那些人，更是一个字都不能知道。”说完，她竞还装模作样地抬起手，在魏怀州肩上轻轻拍了拍，故作大方：“魏大人放心，这事你不说，我不说，那大家就都当没发生过。自然不会坏了你的好事。”
魏怀州眼底方才的那点火光，被她这句话扑得一干二净。原来她压根不在意这场和自己的成亲……唯一紧紧抓住不放的，竞是，别传出去。传给谁听？难不成她还在意某个人？
魏怀州深吸了一口气，只能也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这是自然。”老郑原本还以为这事推行不下去，甚至打算自己上阵来糊弄，结果没想到顾行歌竟然真点头应下，他当即喜不自胜，忙不迭催促：“既如此，那便速速行事。签下这纸婚书，再在法坛前拜上三拜，最后将婚书一烧，便算大功告成！”别处要准备这些，少不得费一番功夫，合婚司却最不缺的就是姻缘类的各类文书。成亲用的、和离用的、续弦用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赵清机灵得很，早就翻出一份空白婚书，唰唰几笔飞快填上顾行歌与魏怀州的姓名与生辰八字，然后双手捧着，郑重递到顾行歌面前。顾行歌低头一看，不由愣住。
她的名字与魏怀州的名字并排而立，生辰八字一一相对，像是真的要结成百年之好。
她经手过无数份婚书，如今却是头一次，见到自己的名字。年少时，她常常幻想着能嫁一位少年将军，策马归来。再长大一点，则是想嫁给一个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权臣。
只是后来，她到了这合婚司，见惯了夫妻百态，世情凉薄，心思便慢慢淡了下来。成婚仿佛成了遥远的事，若真要说此刻她心中所愿，不过是能遇见一个温厚善良的人罢了。没想到今日，竟是真的把自己名字写到婚书上了。魏怀州见她怔在那里不动，心头一紧，只当顾行歌要临时反悔，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焦躁。下一瞬，他便伸手将那婚书直接夺了过去，急切地对老郑道：“我们开始吧。”
顾行歌正要点头，谁知何流云忽然一把将她拉住，笑眯眯道：“主簿，做戏就得做全套，我来替你收拾收拾。”
顾行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拽进了里间。何流云手脚飞快，将她散落的发丝一缕缕拾起，挽成高髻。又翻出一盒首饰，挑了支金步摇，都往她头上插去。步摇的流苏轻轻晃动，顷刻间倒真有几分喜庆的感觉。
“好了！“何流云拍了拍手，得意洋洋地把她往外推，“主簿，你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新娘子了，出去吧。”
顾行歌哭笑不得，只得硬着头皮走出去。
院中众人一见她出来，目光齐刷刷落到她身上。顾行歌平日里极少梳这么高的发髻，被何流云这一折腾，步摇一晃一晃的，倒衬得她愈发清丽。魏怀州原本正低头盯着手里那纸婚书，听见动静抬眼一望，便与她正好对视上。
他原本冷峻的神色，此刻却微微一怔，眼底似乎有什么火光一闪而过。偏偏他还强作镇定，喉结轻轻滚了下，移开眼时，耳朵却已经悄悄泛了红。顾行歌心头也在砰砰直跳，却敏锐地发现，那原本索绕在魏怀州眉眼间的阴气，好像散去了一些。他的嘴角，好像也往上扬起了一点点。老郑眼珠子骨碌一转，在二人之间来回瞧了几遍，笑眯眯道：“吉时已到，还请二位新人到法坛跟前。”
二人并肩走到法坛前，在一众人的注视下，跪了下来。老郑捧着婚书，正经八百地念道：“今日，此二人结为夫妻，愿白头偕老，永结百年…”
在他的一句句吉语声中，顾行歌与魏怀州依例行了三拜。魏怀州侧过身，正好瞥见她耳畔的金步摇在轻晃动，她眉眼清丽，姿态端庄，竞有几分真新娘的样子。魏怀州喉头一紧，心神恍惚，偏偏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