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狎妓
王照月早已记不清,那日是如何将孟长洲强行推出家门的。此前为随他同赴汴梁,她可谓使尽浑身解数,较之说服父母允她外出经商更为艰难。母亲攥着她双手泣不成声,唯恐她无名无分地跟着前往汴梁,终遭孟长洲厌弃抛弃。
她也断不敢向父母坦白实情,“是她婉拒了孟长洲的提亲”。她只得扮作小女儿神态撒痴耍赖,又不断向父亲描绘心中蓝图:我此去汴梁,既能把家族生意拓展至那里,又可为来年赴京应考的兄长们提前打点好落脚处。她这般软磨硬泡持续半月有余,双亲方允她随行。只母亲思来想去,唯恐“这对情意正浓的未婚伴侣,情难自禁之下做出些逾矩之举”。故而才半遮半掩地与她送来些避子的画册与香囊。
她见这两件物什时心中颇有些啼笑皆非,但母亲执意要她带上,她便未再推辞,只是她因疏忽搁在桌上忘了收归。
她决不会在十八岁前与孟长洲突破最后界限,毕竟她比谁都更懂得自爱。她与至亲分别的日子转瞬即至,码头上王家三房人并两位表哥齐聚来与她相送,三姐姐王照锦更是紧紧拉着她的手哭得泣不成声。她心心中同样满是不舍,而孟长洲唯恐她临阵退缩,早已吩咐随从将她的箱笼悉数搬上船舱。
暮秋的杭州城浸在氤氲薄雾里,码头青石板上还凝着前夜的雨痕。船头立着侍奉她多年的碧桃、夏荷,她们三人频频向岸边亲人挥手,直到他们的身影渐次隐没,直到保椒塔化作远黛。
舟至京口,众人暂憩驿馆。
京口知州奉官家之命设庆功宴犒赏诸将,然王照月却并未随孟长洲赴席,只因她既无合适身份参加,更因方才她与孟长洲大吵了一架。他们两人争执的缘由说来颇有些可笑,离杭那日,大表哥特来码头相送,不过是与她寒暄了几句,并递予她一封书信。她方到船舱,便当着他的面,当即展开让他查验,表哥信中并无任何暖昧之辞,唯见表哥在信中写道:“四表妹,时至今日方知你才学见识远胜愚兄,若你为男儿身,定能金榜题名。愚兄也欲效仿范文曦兄,为你与三表妹所营书肆挑写话本,赚取润笔,以此来暂谋生计兼养二弟。”孟长洲阅信后,接连几日与她叙话时言语刻薄、暗含讥讽,她起初隐忍不发,没想到对方并未因她的退让而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拿话刺她。今日赴驿馆的马车里,她以长清郡主之事反唇相讥,二人便争执了起来。京口知州为款待众将领,特在席间召了一些妓子助兴。这些妓子中又以梁玉蕊最是出众,她既能舞剑走绳,又擅琴棋书画,堪称京口头牌营妓,知州特意命她献舞取悦诸将。
宴席上众位将领推杯换盏,吹嘘邀功,唯有孟长洲与一位韩姓小将显得郁郁寡欢。
孟长洲郁郁寡欢,是因他心中唯恐“王照月因与他争执而赌气绝食”。所以他便假作离席更衣,实则欲去房中换下沾满酒气的衣衫,再命厨子另备餐食前去劝慰她一番。
众将酒兴正酣,无人留意他起身,唯有那位韩姓小将尾随他而去。不料梁玉蕊见孟长洲离席,亦悄悄跟至房前。韩小将尚未来得及叩门,便见席间舞剑的梁妓子翩然而至。他揣测是知州命她前来侍奉孟御史,便赶忙隐身至回廊暗处。
谁料日日与孟御史相伴的王娘子竟也不请自来,他见她未及敲门便怒气冲冲推门而入。
韩延早便听闻同僚议论孟御史与王娘子争执之事,他唯恐房内再生事端,便疾步至门前欲先遣走那梁姓妓子,待孟御史安抚好王娘子,他再来与孟御史诉述自己的冤屈。
他却不曾知晓,梁玉蕊此次来寻孟长洲,实为求告他为其父亲与祖父沉冤昭雪。
在民乱初起时,梁玉蕊父亲与祖父本欲禀奏官家,不料却反遭黄贯党羽阻挠。后因此而导致贻误军机,黄贯爪牙为推卸罪责,竞将此罪责栽赃于梁氏父子身上。梁玉蕊父亲与祖父蒙冤遭斩,梁玉蕊等女眷亦被没入官籍为妓。她素来听闻孟御史刚正不阿,又是官家近臣,故而才想寻他求告。未料她甫一入门,便见孟御史房门被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娘猛然推开。她还未及开口诉说冤情,便见这位女娘怒目圆睁地望着孟御史大声说道:“孟长洲,你怎可招妓?”
孟长洲尚不知身后这敲门妓子姓甚名谁,便平白背了招妓的黑锅。他正疑惑这位梁姓妓子为何跟来,那女子刚行完礼开口不过说了句:“孟御史,奴家姓梁,是京口营妓,奴家……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王照月便已撞门而入,他真是百口莫辩。待回过神来,孟长洲心中料想这位“梁姓妓子"应是京口知州安排过来侍奉他的,思及此他赶忙开口说道:“梁娘子请回罢,本官无需侍奉。”梁玉蕊迟疑片刻,见二人似在枢气,只得行礼退出。孟长洲心中恼恨交织,既气王照月冤枉自己,更恼她竞不信任自己。他见王照月叉着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好看的桃花眸中盈着怒气,便蹙眉辩解道:“四娘子,我怎会招妓?我连方才那位女娘,姓甚名谁都不知晓,怎可能是我唤她来的?”
王照月质问道:“孟长洲你说的这些鬼话,你自己信吗?我看你这就是想左拥右抱,你怎可与我稍有争执,便要寻妓子来作乐呢?”孟长洲颇有些气恼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