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p;6&nbp;道，旁边注着&nbp;“张奶奶1978&nbp;年上海牌，换游丝（要找&nbp;12&nbp;毫米的蓝钢游丝，别拿错，上次拿成&nbp;10&nbp;毫米的，装上去走时不准）”，括号里的字比正文小一圈，是他前晚熬夜补的，怕早上记不清游丝的型号，补字的时候，他特意戴了老花镜，笔尖离纸只有&nbp;1&nbp;厘米，写得格外慢。
修表铺的玻璃窗上，贴着层薄薄的水雾，是早上煮开水时熏的。马文才每天都会用块旧眼镜布擦出一块直径&nbp;20&nbp;厘米的透明区，擦得格外仔细，连边角的水雾都要抹干净“得让街坊看见里面的动静，知道我在，他们才放心把表送来。上次王大爷路过，看见我在修表，才敢把他父亲的老怀表拿来”。玻璃窗右下角贴着张褪色的红纸，写着&nbp;“修表价目换电池&nbp;10&nbp;元（用南孚电池，别用杂牌的），洗油泥&nbp;30&nbp;元（洗三遍，保证干净），换游丝&nbp;50&nbp;元（蓝钢游丝，耐用）”，是他孙女&nbp;2018&nbp;年上小学时写的，字歪歪扭扭，“修”&nbp;字的竖钩还写歪了，却用红笔描了三遍，现在纸边卷得像波浪，他用透明胶在四角粘了固定，胶水上还沾着根细棉线，是上次缝门帘时不小心蹭的，“这是娃写的第一份价目表，当时她还问我‘爷爷，换电池为什么比洗油泥便宜呀’，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推开门进去，最先闻到的是机油混着绒布的味道&nbp;——&nbp;机油是修表专用的，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是从苏州一家老钟表厂买的，每次买都要攒半个月的钱；绒布是孙女小时候的围巾改的，洗得发白，却总带着股阳光的暖香，是去年夏天晒在楼顶时吸的太阳味。墙上钉着块松木版，是&nbp;2000&nbp;年儿子帮着钉的，木板上钻了&nbp;12&nbp;个小孔，每个孔里插着根细铁钉，挂着十几块待修的钟表有掉了表蒙的&nbp;1990&nbp;年代&nbp;“北京牌”&nbp;机械表，表壳上还刻着&nbp;“劳动光荣”，是当年工厂发的奖品；有指针停在&nbp;“5:20”&nbp;的情侣电子表，表带上还留着情侣的名字缩写&nbp;“&y”，是&nbp;2020&nbp;年一对小年轻吵架时摔的，现在和好了，特意来修；最显眼的是个玻璃裂了缝的老座钟，钟摆上刻着&nbp;“1983”，钟面上的罗马数字&nbp;“Ⅻ”&nbp;已经褪色，马文才用红漆描了一遍，漆是去年刷门窗剩下的，有点稠，他特意加了点松节油调稀，“这是我和老伴的结婚纪念钟，当年托了三个亲戚才弄到工业券，花了&nbp;12&nbp;块&nbp;5&nbp;毛钱，相当于我当时半个月的工资，走了&nbp;40&nbp;年，跟咱们的日子一样，不能停”。座钟的钟摆每天都会&nbp;“咔嗒”&nbp;响，马文才说&nbp;“这声音像心跳，听着就踏实”。
屋里最显眼的是那张用了&nbp;38&nbp;年的修表台，台面是用整块的老榆木做的，是师傅&nbp;1986&nbp;年从老家拉来的，当时师傅说&nbp;“老榆木结实，能陪你一辈子”。木质坚硬，被岁月磨得发亮，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能隐约映出人影&nbp;——&nbp;凑近看，还能看见台面上细小的划痕，是多年来放工具、拆零件留下的最深那道是&nbp;1995&nbp;年修一块老怀表时，镊子掉在台上划的；浅点的那道是&nbp;2010&nbp;年孙女来玩，用铅笔尖划的。台角用钢锯条刻着&nbp;“1986315”，是修表铺开张的日子，刻痕深约&nbp;2&nbp;毫米，里面嵌着机油，像给时光盖了枚深色的印章。马文才每天都会用指尖摸一遍刻痕，指尖的温度能让机油微微融化，“这日子比我的生日还重要，当年师傅把这张台子传给我时，说‘守着它，就能守着饭碗，守着人心’，我这一辈子，还真没辜负师傅的话”。
台面上嵌着&nbp;12&nbp;个圆形凹槽，每个凹槽直径&nbp;5&nbp;厘米，深&nbp;1&nbp;厘米，是&nbp;1986&nbp;年马文才用钻头一点点钻出来的，当时没有电钻，全靠手拧，钻了整整三天，手上磨出了三个水泡。边缘打磨得光滑无刺，用手摸上去像婴儿的皮肤。最小的凹槽里放着三把镊子，分别是&nbp;05&nbp;毫米、1&nbp;毫米、2&nbp;毫米的，镊尖亮得能反光，是用医用不锈钢做的，“这种钢软硬度刚好，夹小齿轮不会滑，也不容易断”。05&nbp;毫米的镊子柄上缠着圈红棉线，是去年镊子柄有点滑时缠的，棉线已经发黑，上面还沾着点机油，他却舍不得换，“缠久了有手感，换了新线反而夹不准，上次换了新线，夹游丝时差点弄断”。
中间的凹槽里放着套螺丝刀，共&nbp;6&nbp;把，刀头细得像绣花针，最小的刀头直径只有&nbp;03&nbp;毫米，是用来拧表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