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姥牵着嗔儿的手,从两个侍卫中间穿了过去,行过殿前的丹墀,进入拒霜殿内。
还未到入秋时节,拒霜殿内已经烧起了供暖的炭火,似乎主人极惧寒冷。
红木楠柱分立两侧,纱幔飘垂雾影朦胧,殿内铺着一层薄薄的绒毯,踩上去过分柔软,廊下的狻猊铜炉中燃着沉香木,钻出几缕淡雅的青烟。
暖气将人裹得密不透风。
嗔儿体热,没站一会儿就开始冒汗。
殿外灌入冷风,纱幔随之飘摇,露出后方一道隐隐绰绰的昳丽身影。
嗔儿上前两步,跪在绒毯上,张了张口,想开口唤,又有些怯生。
“姑姑。”他最后小声唤道。
纱幔后面没有回应。
殿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大概等了那么两息,才有一道泠泠女声传出:“靠近点。”
嗔儿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凑近了。
一只雪白的足伸出,勾起了他的下巴。
这只足背肌肤薄如玉瓷,肤色莹白,触感如凉软之雪,足趾涂着鲜红的蔻丹,更衬得那淡青色血管蜿蜒得醒目。
一道目光从纱幔后射出,带着一种漠然的温度,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嗔儿抬起头,却吓了一跳,纱幔后的影子竟是个张牙舞爪的怪物,那东西……长长的,毛茸茸的,一共九条,还似活物一般懒散地摇动着。
嗔儿不禁想,这一大团毛茸茸的怪物,和爹爹说的美人遗世而独立,有半点关系吗?
他被吓住了,有些紧张,滚烫的呼吸喷薄在那雪凉的足背上。
女人莹润的脚趾悄悄往内扣了些,似是觉得痒,不动声色地将脚收回。
“你叫什么名字。”
嗔儿说:“我叫慕焰嗔。”
“几岁了?”
“十岁。”
那目光又细细打量他片刻,淡淡点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眉眼像他母亲,嘴唇像他父亲。”
蝎姥按住嗔儿的后颈,一齐恭敬垂首:“既是神女的故人之子,当然有故人之姿。还望神女悯其孤弱,收留嗔儿。”
半晌一声冷嗤从帷幔内传出。
三危谷为天下第一谷,修真界所有医修向往的圣地。谷中人以医术拔群著称,谷主慕归璃更是其中的集大成者,修为臻至化境。
修真界有句俗话,阎王要你三更死,慕归璃能留你到五更。
然而仅是如此,三危谷不会成为修真界最令人忌惮的势力。盖因谷中修者不仅修救人之医术,也醉心于修害人之蛊术。
他们能救活人于将死,亦能杀人于无形。谷中修为最高的七位蛊师被称为蛊老,而眼前这位头簪银花,双鬓泛白的老妪,便是七蛊老之首,蝎姥。
“蝎姥为谷中七蛊长老之首,地位超然,委实不必如此奉承于我一个后辈。只不过苍梧山离三危谷万里之遥,各方势力想必也很乐意伸出援手,为何找上我苍梧山?”
蝎姥:“三危谷被屠当日,我因事外出,逃过一劫。修真界尔虞我诈,凶手可能就藏在其中,只有殿下,是值得托付、值得信任之人。”
“我与蝎姥蒙面不多,您信任我,是小辈之幸。”
苏檀手支着颊侧,累了,又换了只手。
“不过这一路上,却有些风声传入苍梧山,说您和太虚宫的人起了冲突,杀了他们一位长老,可有其事?”
她漫不经心地观察自己涂着蔻丹的指甲,说不上委婉地拒绝了她:“太虚宫的人我可惹不起,蝎姥还是请回吧,对了,把这孩子也一并带走,我的小庙装不下您两位大佛。”
原著摆在这里。
接受慕焰嗔,只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不如一开始就将这苗头扼杀在摇篮,偏偏不走《君临》的剧情线,慕焰嗔总不至于杀她一个不相干的路人吧?
“神女!”蝎姥的语气急促起来,“我惹下的祸患我自己会解决,只是这孩子,我……”
蝎姥说着,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这口鲜血染红了沉香浸染的绒毯,
“蝎姥!”嗔儿搀扶住老妪摇摇欲坠的身子,努力支撑着她。
石婆婆神色微变,上前一步抓住这老妪的手腕,仔细探查一圈。
转头对她道:“殿下,蝎姥身受重伤,恐怕命不久矣了。”
苏檀:“……”
嗔儿膝行几步,对着纱幔后的“妖怪”哐哐磕头,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字字哀求:“求姑姑救救蝎姥,求姑姑救救蝎姥!”
纱幔后沉默片刻。
被一只素白玉手掀开,一道清艳绝丽的身影踱步而出。
嗔儿的脸颊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不经意扫了一下,他懵懂抬头,才发现那纱幔后围作一团的并非是张牙舞爪的怪物,而是九条毛茸茸的狐尾。
狐毛洁白极了,也柔软极了,拖曳在这个女人的身后。她赤足而立,着一袭月白交领曲裾裙袍,发如泼墨,顺着肩头披下。
她转过脸来,目光冷淡,而在缠枝灯温暖的烛光下,雪白的脸庞光丽艳逸,神采皎皎。
嗔儿愣了一下。
原来姑姑不是怪物,姑姑只是比他多了几条尾巴。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