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怀春后就是如此了,那是喜脉没错,大约一个月左右,恭喜夫人,不过脉象变化不明显,说明胎息不稳,还要多注意身体才是。”言罢,他作揖贺喜。
流苏和她紧攒的眉峰忽的舒缓。
张思乔有点不知如何面对,流苏替她道谢后,又和她一并走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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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定,笑着说:“我现在就去医院,乔礼一定会比我还高兴!”话音未落就快步走远。
“嗳,那我和你一起!”流苏在后面追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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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医院的人越来越多,乌泱乌泱的黑头发黄皮肤摩肩接踵,挡住了狭窄走廊里唯一的窗口。
医院显得异常昏暗,复杂混合的气味刺鼻难闻,同时消毒措施和条件格外简陋,不少人破伤风交叉感染。
陈乔礼忙得不分昼夜,也不知在医院待了多少日,且头痛欲裂,眼睛快要瞎了似的。
这时终于有空休息片刻,一靠在椅背就和晕倒般睡过去。
大约十几分钟后,郭严生说“嗳,莫声,醒醒。”
他猛然从椅背上惊醒,“怎么了?”
郭严生拿过报纸,指着上面的字“昨天晚上桐乡有声炮响,炸死不少人。”
他还有些不清醒,坐在椅子上发癔症。
“院长说咱们这里没什么大手术要做,无非是难民和过来的伤兵,他让咱们中午马上坐车去支援桐乡市中心或者嘉兴镇,咱们去市中心罢,那里近,而且市政府还给提供住处。”
听郭严生如此一说,陈乔礼睡意全无,起身皱眉说“你去吧,我不去,思乔还在这里呢,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那你没来以前她不是一直一个人吗?”郭严生放下报纸问道。
“那是因为我不在,我在就不能留她一个人,乌镇越来越乱,我怎么放心的下。”他瞪了眼郭严生。
“那咱们带上她一起走。”
“她前几日好像不太对劲,手脚冰凉,我不能让她在路上受罪。”他抱手,垂眸,眼神不知落在何处,一动不动。
郭严生有些不耐烦,“那你告诉她一声你要走,你就待一两日,好歹给两边院长一个面子,然后你再回来陪老婆,这总行吧。”
“那我回去告诉她一声。”
说罢,他立刻起身向门外疾步走去。
郭严生只感慨,陈乔礼自从遇到那个张老板,就和变了一个人似的,干什么都要先考虑一下她,毕竟他以前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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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哄哄吵吵的声音毫不留情的钻进他耳朵里,害得他头愈发疼了。
一下挎好几级台阶连跑带跳的匆忙下楼,还撞了不少人,也顾不上看是谁,嘴里麻木的说着——对不起,不好意思。
“大夫!儿子一直不醒啊!求您救救我的孩子罢!”
他感觉自己的白大褂正被人用力往下拽。
于是蓦然间回首,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跪在身后。
女人眼泪鼻涕横流,地上还昏躺着一个看起来不到上学年纪的孩子。
那女人见他回头,干脆给他磕头,又起来哭喊“求您了,他一直,一直发烧。”
话到最后,她连字句都说不清楚。
陈乔礼头皮发麻,直愣愣的僵立在女人面前,漆黑的眸子一颤,眉峰紧锁。
飞快看了眼手表,又望向医院大门。
脑海里全是她那晚手脚发凉的样子,但又转念,俯首看向地上的母亲。
咬紧牙,连脸上的肌肉都动了一下,又死死攥着手,低声说“走吧,跟我走。”
即刻又一把将那孩子背起来,跑向四楼。
女人一路跟着她,不停的作揖,哭“这医院里找不到一个大夫,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
心里还想着她,耳朵像是被塞了东西,听不清女人的话,顾不得回答,只是埋头爬楼梯。
今日爬楼梯似乎无比痛苦,和战士负重上山一般,爬得他满头大汗嘴唇泛白。
刚到四楼,所有病房都满了,他索性直接把孩子放在推车上。
又随便拦住一个护士就大声喊“赶紧给这个孩子酒精降温!”
护士被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又圆,马上放下手里的药瓶应和着,和陈乔礼一起小跑推到走廊尽头,从药架子上拿了瓶医用酒精。
他利落干脆的把孩子的衣服撩开,和护士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腋下和四肢。
孩子母亲也跑来,“多谢大夫。”
“你们从哪里来的?”他低头问。
“桐乡,逃过来的,他爸和我们走散了,他又受寒了发烧,嗳……真是叫人活不下去啊……”说罢,女人又哭了出来。
陈乔礼那被口罩遮住的脸看不出喜怒哀乐。只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