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睁开的那一瞬,容昭率先感到的便是身体仿佛被人揉碎的痛感。
她做了个极其冗长的梦。
梦中没有高煜,没有萧瑾,没有兖州城发生的一切,她仍旧宿在永宁宫温软的玉床上,有父母疼爱,兄长呵护,安然顺遂的长大。
据说,人在濒死之时往往会梦见自己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容昭一直都知道是假的,但是却忍不住动摇,倘若是这样一直活在梦中……
可等到彻底睁开双眼,药香侵入鼻中的那一瞬间,她便立刻清醒了过来。
自欺欺人向来是最无用的。
见状花姨喜极而泣:“阁主可算是醒了……”
容昭的双眼已经恢复,面前的一切都渐渐清晰起来。她看向立在床前的众人,艰难问道:“我睡了多久?”
“整整两日。”
还好,没有她想的那样久。
然而角落中一个修长身影的出现却让她觉得有些意外。
张赫崇怎么来了?
难不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兖州那边出了什么差错?
容昭困乏的瞳孔落在他的身上,顾不得周身疲软,正欲开口问询之时,段钺却强硬打断道:“阿姐刚刚醒,如今该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花姨附和道:“此番凶险,阁主想必自己心中也清楚,倘若再犯一回,后果不堪设想。不论有什么要紧事,都先将身体养好了,以后再说罢。”
听闻此言,张赫崇沉沉的目光望过来,半晌后,抬手行礼道:“我原本来也是为了探望阁主。阁中还有一应事务,现如今阁主既然已经醒转,我便先行离开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并不多做停留。
容昭没有心力去猜测张赫崇这些时日的古怪,牵机散的痛楚仍未消退,心口亦仿佛被一口热锅轻蒸慢烤着,她从前或许还能够通过调动内力缓解几分,但此次毒发实在是过于猛烈,除了忍受,别无他法。
“花姨,我饿了。”她扯了扯发白的嘴角,小声道。
花姨此刻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整整两日没进过米水,忙道:“我在炉上煨了粥,你且等等。”
说罢,花姨小步离开了房间内。
“阿钺。”容昭气若游丝道:“替我回趟参将府,萧云峥若是不在府中你便等他回来,告诉他圣旨下发之前我一定能够赶回去,其余的什么也不必说。”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只这一件事情,剩下的我全部都听你和花姨的。”
少年的脸上出现一丝犹豫,但最后还是出门了。
兖州城的事情耽误不得,她虽然并不认为萧云峥是个会临时变卦的人,但是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出差错,倘若萧云峥回去发现自己和段钺都不见踪迹,以为是她反悔,事情便难办了。
花姨端着粥进来的时候,段钺已经离开了。
她叹道:“阿钺又是被你叫去做什么事情了吧。”一勺滚烫的粥递到了容昭的唇边。
她轻轻张口吞下,温热的感觉瞬间在口中化开,仿佛疼痛也稍稍减了些。
“我知道我劝不住你,但还是要说,无论你想要做什么事情,命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容昭轻声道:“花姨,我知道的。”
花姨点了点头,心中清楚她不是会乱来的人,于是也没再过问更多的事情,只道:“你既心中有数,我便也不多说了,喝了粥便休息罢,我晚些煮了粥再来看你。”
花姨走后,容昭原本困倦的神思却渐渐专注起来。
距离萧瑾过身已经过了整整三日,如果萧云峥真的是当年的蜀王的话,那么萧瑾会不会在死之前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于他?
他知道了真相之后,又该如何?
可事已至此,萧云峥既已入局,她便不能退了。若是张赫崇的消息再早一些……
若是她从一开始知道萧云峥的身份,不论要废上多少的筹谋算计,也根本不会将他牵扯进这件事情中。
沈崇当年和盛仁帝关系何其亲厚,蜀王葬身火海之后,盛仁帝悲恸万分,下令百官祭祀,一并停了三日的早朝,足见这孩子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容昭苦笑一声。
这算什么?她父亲如此珍重之人,此番又被她推进火海中么,叫她连恨意都还未消减,却又再添些愧意么?
造化弄人四个字,她十二年前就体会过了。
·
十日之后。
正值十一月下旬,天气愈加寒冷起来。
这些时日大雪断断续续,使整个兖州城都淬了一层冰雪的外壳。年关将至,街上行人却只有寥寥,无半分年节的和乐之景。
容昭回到参将府的时候,萧云峥正在院中练枪。
枪尖划过地面,激起一片飞雪,正正落在了容昭的正前方。段钺闪身挡在她的面前,萧云峥才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