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不知道那首曲子是什么。晚上回部队的时候,小梅拉住了我,塞给我一个小纸盒。我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枚镶嵌着小提琴的领带夹。小梅一边把领带夹取出来,放在我的手上,一边对我说……”马大爹一时哽住,眼泪落下,他连忙转过了身。
“以后你要用真的小提琴给我们演奏,所以一定要活着,活着回来。战打完了,我就嫁给你。”
那个年轻人又把马大爹的话接上了。
坐在一边的人虽然有些奇怪,但看着马大爹的默许,大家都没有说话。
“两年之后,抗战胜利,飞虎队解散,有些去了桂林,有些回了美国,我们也要被重新整编。这时,我也打了退伍报告,我要去找小梅。莫尼中尉牺牲后不久,小梅一家就去了国外,刚开始我们还能陆陆续续通信,知道她们家一路辗转,躲避战火。我们约定战争一结束,就结婚。我原本是想从河口出境,先到越南,再走海路去香港。但还没有等我到达到老街,我就被边防带回了省城。等我回到了昆明,才知道变了天。省主席被迫下野,送去了重庆,我们也被严格地控制在营房里。直到第二年春天,局势才算是稳定下来。但等我后来出了营,就和小梅失去了联络,我写给她的信丢被退了回来。此时,我却收到了家里传来的口信,说老母亲病危。可当我急急忙忙赶回家,迎接我的却是家中热闹的婚礼。原先父亲怕我打战留不下后,就给我在村中定了亲。日本人才打完,他们就开始准备婚礼了。虽然我也曾给对方写信,要求退婚,但村子里的两家人早已定下婚约,成了儿女亲家。当省城的紧急戒备一解除,老父老母就把我骗回了家中,直接进了新房。直到见到了新娘子,我才知道,原来她也是被骗回来的。”说到这里,马大爹看了看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神情闪动,没有说话。
“我和她被父母锁了三天。”马大爹继续讲下去,“三天里我们讲了很多,我说了部队的事,她讲纺织厂的事;我说美国大兵的糗事,她讲工友们的笑话;我说牺牲了的战友,她讲工伤残疾了的姐妹;我说了长官的自私无情,她讲了组长的可恶冷酷……我们虽然是两个几乎陌生的人,却也在那三天成为了了解彼此的朋友。最后一天夜里,我给她讲了小梅,她讲了我。我小时候在村子的调皮捣蛋,我上私塾时的早退逃学,我当兵后的每一次立功,每一次打战,以及每一次回乡……她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了解我,更加懂得我,更加在意我。我也同样知道了她的善良,她的周到和她的情谊。”
“马拴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之前一直低着头的年轻人,再一抬头已经是另一个模样,
“嫁给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就算是知道了你和小梅的事。你是我从小就在心里装着的人,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小梅对你情深义重,你怎么可能会失信于她。更何况后来,我从领带夹那里,知道了她的……离世。”三妹满脸泪痕,急切地说道。
“领带夹告诉你的?”马大爹问道。
“不是告诉我,而是让我看到的。”
“看到?你看到了小梅?”
三妹点了点头,年轻人取代她,插过了话,“确实是我让她看到了木姐镇那一夜,你们渡江时所
遭遇的一切。”
“为什么要带她去看?她没有必要知道的。”马大爹攒眉道。
“因为你把我交给了她。她有应该知道和我有关的一切,包括小梅,也包括你。”年轻人懒懒地说。
“那你们都看到了什么?”马大爹追问。
年轻人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然后幽幽说道:“小梅没有死。”
马大爹苦笑:“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当时你有想过小梅会死里逃生吗?”年轻人颇有些审视地问。
“说实话有想过。但相信‘可能’比相信‘死亡’更加折磨。”马大爹说。
“所以你选择了后者,重新开始了新生活,包括妻子。”
“我们这一代的人,有过什么选择的权力吗?我们不是一直都被命运选择吗?我也好,小梅也
好,三妹也好。”马大爹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