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柄原是谢廉的一个小兵,军中犯了事,被逐出军籍,可他苦苦哀求,跪地磕头哭喊着,发誓再也不犯。
军纪严明,不可能为任何人破例。那时的李三柄瘦弱不堪,磕破了头,哭花了脸,跪着他面前,腰杆挺得笔直。谢廉听旁人说过,他无父无母,瞧着年岁应当是和谢承煜一般大。
谢廉想起了谢承煜,腊月的鹅毛大雪,肖府大门紧闭,小承煜跪在雪地里,穿着单薄的衣裳,,背却打得很直,任凭风雪摧不断。
小承煜善沉默寡言,惯会看人眼色,看着也乖巧,按理说,没有人不会不喜欢这样的小孩。
但他还是被人抛弃了。
谢廉蹲下身来,将纸伞递到他红肿的小手上,一把将他抱起来,说:“天太冷了,走,我带你回家。”
思绪返回,看着眼前的少年,谢廉沉思许久,最终决定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以后就待在火头军罢。”
李三柄在火头军的日子似乎并不好过,因为他犯的事太过恶劣,营里的兵大多血气方刚,正义凛然,看不惯他如此卑劣的行径,打心底瞧不上他。
于是三天两头便来找他麻烦,李三柄那条腿是在一次被他们欺负时出了意外所伤,但欺负他的人并没有受到处罚,而是对他嗤之以鼻道:
“就这点伤,还不足以弥补你对林老三妹妹造成的伤害!”
“李三柄,老子告诉你,他妹妹到现在还病在榻上,这事没完!”
李三柄无力反抗,心中痛恨无处发泄,久而久之,渐渐蔓延,生根发芽,一举全怪在谢廉的头上。
他偷了军中布防图,与谢廉的死对头搭上了线。九江军只听命于谢氏,但朝廷总有法子破他们的阵。
清剿那天,谢廉没有迎敌,拨开了大部分九江军,然后自己留在了那。
李三柄随张信春去了谢廉的营帐,谢廉正细细端详着一条红珠串着的狐狸毛,狐毛柔顺光泽,洁白无瑕。
“将军之令,兵不得不听。你们说我是叛贼,我百口莫辩,那么抓我就足够了。”谢廉将双手奉于他们前面,“不必再牵扯无辜,因此还请张相退兵。”
那一刻,李三柄觉得他真虚伪。
谢廉凌迟死后,他亦不能泄愤,姓谢的让自己在火头军里受尽□□,毁了他一生,凭什么他一个罪人还能有坟冢?
他确信这是报应,既然是报应,就不该是好结局,好下场。
……
就在几个时辰前,探子来报,闹事出头的那人姓李名三柄,原来是谢氏营里的兵,后来成了张信春的人。
寻风此时回来复命:“将军,李三柄死了。”
“死了?”谢承煜蹙眉,“怎么死的?”
“身中数刀,封喉一刀致命,死状……”寻风停顿了一下,“手脚缚住,上衣剥落,肉袒负荆,俯跪向北。”
向北,是要向谁请罪?
雨夜微凉,窦俭命人给他送了件蚕丝披风,谢承煜略觉心中烦闷,撑了伞孤身往夜幕风雨中走去。
寻风拿着那件披风在后面喊道:“将军,夜里寒气重!”
谢承煜脚步顿住,他没觉得冷,倒似想起了什么熟悉的画面,便又转过身去将那披风拿来。
而此时雨丝如细针,密密麻麻,雨珠顺着他的鞋靴流下,沾上了水痕。伞下无虞,那件披风搭在他的臂弯里,洁净无尘。
他没想到会遇到江柳钦。
她浑身湿透了,额前碎发一络一络贴在苍白的脸上,眼睫上水珠巍巍,看向他的眼神中带有愕然。
雨水掩饰得很好,她就像个过路人,出门在外无伞可遮风雨,十分懊恼地淋雨赶路。
只不过她的眼睛是红的。
他们之间不过几步之遥,听她说道:“我没哭,我只是……”
“只是什么?”
江柳钦深吸一口气,说道:“只是因为我今日买了件新裙子,高高兴兴穿上,结果下雨了。”
“有些生气罢了。”
她语气说的平淡,这番小女儿作态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人一听便不能信服她的说辞。
女子立于雨中,身骨单薄,双手紧攥衣裙,好似风雨一袭便可倒地。
谢承煜缄默无言,不同以往,向她走近几步,纸伞将她圈住,挡去了所有雨气。
臂弯处的披风似乎有了用处,他递给她,她亦接过,说:“多谢。”
这时,雨停了,明月照现,天光盈盈,蚕丝披风在月光下柔光无瑕,澄澈洁净。
“将军,谢氏真的是叛贼吗?肉食者浅薄鄙陋,为何无罪?”江柳钦问。
忠臣,叛贼,分明是两个极端,可二者结局却如出一辙。天子,她从前的夫君,他目光短浅,任用奸佞,残害忠良,怎会无罪?
“是。”谢承煜淡淡扫了她一眼,说道,“朝廷平反,谋反的是叛